01
下午六点半的阳光，收起了它曾经的锋芒，像老去的士兵，和蔼起来。心情是跑完了五千米，可以休息的顺畅。
吴蕾娜缓慢向教室走去，犹豫着晚上先写什么作业。走到门口，门从里面打开，吓了她一跳。她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明亮的眼睛看她的时候，吴蕾娜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等她回过神时，少年已经侧身从她旁边走过，眼睛追随着他的身影，他踏着柔和的光，最后经过拐角消失不见。她木木地走进教室，想着刚才的那个少年，少年干净的眸子，像藏着星空一般，直击她内心，心里怦怦的，只记得他的面容，忘记要写作业的事情。她问周围的人，那个人是咱们班的吗？
原来他是跟自己一个班的莫子瞻，虽说班上人很多，她还没有认全。可认不全跟没见过是两回事，半个月来她就没记得见过这个人。就是因为她是体育生，每天下午两节课之后的自习课，她需要去操场上练体育，要晚自习才能回来。而他，不上晚自习。
内向腼腆的莫子瞻，像一个在角落里默默生长的小草，不爱说话，不惹人注目。
他中等身材，是不是还在长个子？他不上晚自习，是回家吗？原来彼此之间总是错过，吴蕾娜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好奇一个人。她向别人打听为什么他不上晚自习，她还与他座位周围的人搞好关系，然后趁着晚自习坐到他的位置上，看他看过的书，看他写下的字，刻意用他的草稿本，写下一些解题的步骤，希望可以借此告诉他，有人来过。
莫子瞻踏入教室的那一刻，吴蕾娜就发觉了。他会在早上的七点十五到二十之间进到教室，每天如此，低头走路的样子，真怕他会撞到什么人，或是被什么人撞。约莫着他快来的时候，吴蕾娜就会往门口处游荡，试图寻找和他迎面相遇的机会，虽然每次都是擦肩而过，但她乐此不疲。
进入高中的吴蕾娜，文化课依然不太好。从初三开始，就开始练体育，未来还有三年的时间让她练。红色跑道上的她，比安静地待在教室里的她自由多了。穿紧身的运动装，迎着风与阳光，挥着汗，自由地跑。累了，就坐到地上，揉自己腿上的肌肉，别的女生还是纤纤小腿的时候，她的小腿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弧度。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校园剧里的有这样的女主角吗？他又会不会喜欢呢？
那个身高看起来都没自己高的男孩子，那个跑起来都没自己快的男孩子，偏偏是她喜欢的人。她扭头看窗外的天，云淡风轻，风和日丽，还有飞鸟疾驰划过。那么自己从他身边走过，像不像这只不留痕迹的飞鸟。她收集着一切有关对方的消息，像一个如履薄冰的情报人员，连呼吸都怕泄露了秘密。
02
就在吴蕾娜发愁应该怎么与莫子瞻认识并熟悉的时候，老天帮了她一把，老师把他们分到了一个学习组里，组里同学的座位都是临近的，这让吴蕾娜做梦都笑出了声，可真让人高兴。
事实证明，他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只是话不太多。
那个时候，他特别喜欢篮球，虽说不怎么打，但空余时间就掏出手机看NBA的新闻。那段时间，勇士正在肆虐全联盟，他就特迷勇士，特别是库里。
有一天的晌午时分，吴蕾娜去操场寻找遗落的钥匙，阳光亮的刺眼，眼前的世界仿佛是一场虚无的梦境，梦境里似乎有熟悉的身影，吴蕾娜傻乎乎地盯着篮球场打球的莫子瞻，以为自己热出了幻觉，“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每天都在呀，”莫子瞻因为突如其来的发问而愣了下，但依然认真地解释了下，“现在没有人打扰，一个人玩一下。”
吴蕾娜有点晕，她可没想到会有如此完美的相处机会，再加上操场地方靠后，少有人来。她竟然不知道他还有这个习惯，有种铺展开来的幸福，包围了吴蕾娜内心。在高兴之余，她还不忘去买水，递给莫子瞻的那一秒，少女的心里有点莫名的兴奋。
莫子瞻球打的并不好，吴蕾娜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看着他投篮，篮球仿佛跟他作对，接连投丢了三次。也许是因为在她的注视下，让他有点不适，毕竟他是个不想惹人注目的人。“哐。”篮球再次弹框而出，滚到吴蕾娜的脚下，她拿起球，运球到罚球线，仰望由钢化玻璃制成的篮板，轻瞄一眼，然后举球，手腕一拨，篮球稳稳入网。
莫子瞻不停的鼓掌，吴蕾娜教他投篮，告诉他规范的投篮动作，扯着他的胳膊告诉他该怎么用力。莫子瞻学得有模有样，在他连续投进三个球的时候，吴蕾娜高兴地跟他说：“你是不是应该叫我师父了？”莫子瞻无奈地看着她，“好，叫你师父。”
那天之后，他们一到中午，就会来到篮球场，一块打一会儿球。吴蕾娜喜欢和他一对一单挑，攻与守的时候，都有与他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他身上有淡淡的清香，手背上有一颗黑色的痣……有一次吴蕾娜带球把他晃倒，他揉着自己的大腿，对着她放狠话，“你小心点啊……”她对着他勾勾手指，“来呀，我等着你。”
其实她心底还有一层意思向他表示，“来呀，我等着你。”
03
时间一天天消逝，温度变化得让人觉得舒适，原来秋天已到，夏天已悄然过去。凉爽的风刮起来，天气越来越适合打篮球。
“走，打球去呀。”当吴蕾娜满脸笑容地邀请莫子瞻的时候，他却说：“以后不去打篮球了。”
篮球场周围种着好几棵树，它们看着吴蕾娜孤独的在场中投篮，篮球每撞击一次篮板，吴蕾娜都要扭头向教学楼方向看一眼。她跟莫子瞻说，我先下去，想来一会儿来啊。吴蕾娜用力的拍球，树枝间听不到蝉鸣了，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校园里格外明显，几片叶子被震落，落在地上盖住了曾经走过的脚印。不知道钻到教室里做题的莫子瞻能不能听到。
“他是真的不来了。”
可能是期中考试没考好的原因，他才不去打球的。莫子瞻很看重成绩，看到自己不理想的分数，脸上有显而易见的落寞。他进入了刷题模式之中，吴蕾娜每次看向他的时候，他都在埋头做题，又变回了一棵在角落里独自生长的小草。
那天晚自习前，吴蕾娜疲倦地回到教室，莫子瞻正在座位上跟别的女生讲题，她装作不关心的样子回到自己座位，直到讲完题，她的耳朵一直朝着他的方向。等到要上课的时候，他仍然没有走意思。是他要上晚自习了吧，期中考试前老师就说了，高一下学期就要文理分班，分班的标准，参考期中成绩、最后一次月考以及期末成绩这三次成绩。考的好的，可以分到快班……
“莫子瞻这么努力，不管文理，一定会分到快班的。所以，就剩两个多月了呀。分了班，按照他的性格，可能就见不到他了。”
吴蕾娜拎着书本，向他问题，“徒弟，给师父讲个题吧。”
莫子瞻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就告诉她，在练习册的多少页，有类似的题，有详细的解释，让她回去自己看看。
吴蕾娜心里不高兴，“为什么他可以跟别人讲题，却不能跟自己讲。”她怀着气看那道题，根本平静不了，解题步骤一步也没看懂。吴蕾娜安慰自己，没关系的，他性格如此。
等到下课，还是那道题，她想拿过去再问一遍莫子瞻。转过身，有人比她先一步，又是那个女生，又在向他问题，而他在很认真的讲解。
吴蕾娜逃离一般的坐好到座位上，左手撑着脸颊，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长长的头发遮挡住她的脸，没人看到她的难过，眼泪涌向眼眶，她咬紧牙关好让自己别哭。
吴蕾娜暗示自己，“喜欢一个人很容易，放弃一个人也很容易。”她决定远离他，把每天的作业列成清单，然后埋头苦学，一行行的直至完成清单，她要像他那样，把自己活成角落里的一棵小草，默默成长，成为父母老师眼里的乖孩子。
期末考试之后，按他的成绩是要分到快班的了。班里商量着要拍一张集体照，地点就选在了篮球场，场边大树的叶子已经要落完，还有零散的几片不肯离去，她要同他做一次正式的分离，他的位置就在她的身后，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如此近距离相处了。
分班后，余下的高中日子，吴蕾娜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他的印象也越来越模糊，但却对第一次见他的场景记忆犹新，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用像藏着星空一样的眸子，看着她……
曾经关系很好的两个人，久了不见，终会陌生起来，时间真是一剂效果明显的迷魂药，让曾经变幻成一场易碎的梦。
多少年后，还是会怀念那个懵懂的日子。并肩下了楼梯，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路，我们走在去往篮球场的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