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是一大帅哥的名字,姓王。我们有时候也开玩笑叫他隔壁老王。他是我这次安徽旅行认识的一个朋友。现在是我儿子孟岳学习的动力。做一个像在心哥哥那样,可以左右自己生活的人多好呢!他不止一次攥紧拳头对我表决心。
我本着为人母的私心没有指出事情的真相。在心可以这样随心所欲的安排自己的生活,可不是走学习的正道得来的。恰恰相反,完全是他不务正业得来的。在这一点上,他可不是学习的好对象。
同住清和月的阿九姑娘说,王在心大学刚毕业不久,读书的时候炒股赚了好多钱,多到毕了业可以不用找工作了,就买了辆车周游世界。碰到喜欢的地方就停下来玩。现在在宏村已经住了四个多月了。后来这事得到了印证。有一次他一边抽烟一边眉飞色舞的给孟岳他的小粉丝讲他高中时的事迹。
“我高中的时候有次考试玩手机,我可不是作弊,看到有只股票涨得太快了,妈的,再不出手就毁了。我就举手,‘报告老师,我要去厕所’。老师摆了摆手,我就去了,到了厕所,掏出手机,立马卖了。等考完试,我赶快打开手机看,靠!涨停!”
我儿子听得悠然神往,一脸崇拜样。而作为教师的我听着竟然也觉得这样做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想要是我的学生考试的时候炒股,估计我会会同家长来个三堂会审啥的,也直接用教鞭炒他的“股”了!考试的严肃性去哪里了呢?!可是发生在老王身上,一切都是这样顺理成章。在这个按部就班的世界里,旁逸斜出的人总是格外有生气。而王在心无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那天初到清和月,和阿九一边喝茶一边聊天。阿九是一个酷爱旅行的小姑娘,已经独自走了好多地方,包括搭车去西藏,她说她最多有一天搭了十八辆车,其中包括农用三轮车。她还指着在一边拨弄吉他的孟岳说,应该让小弟弟自己出来走走。正说着,另一个住在这里的小姑娘也出来了。说王在心怎么还不回来。她明天就要走了,想着再听听王在心的歌。
“今天西递有音乐节,在心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店主虚度姐说。
我忽然想起来宏村的路上,司机师傅说可以拉我们去看西递的音乐节。我因为爬黄山已经累残了,就没去。(后来为这个有些小小的遗憾)小姑娘有些失望,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喝茶。儿子和虚度姐的爱人奔岩哥一起抄经。
经抄完了,茶也沏了几次,夜已深了,虚度和奔岩也已经离开,小姑娘无聊的在玩手机,儿子对着谱子乱弹,阿九却依然谈兴正浓。讲她在西藏看天葬的见闻。
“那些秃鹫好像也有灵性,法师没发话都静静等着不动。等法师一下令,立即飞过来,就像落了一块云。然后叼着人的骨肉就飞起来,有的还能看清肠子。”
“你不怕吗?”
“不怕,我们都静静地看,很肃穆。人不让拍照,我就没有拍。但也有人偷偷拍。我觉得那样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正说着,有几个人进来,阿九低声说:“王在心回来了!”然后对其中一个人大声讲“王在心,你快来,你的粉丝等你好久了!”
有一个大个子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头发有些凌乱,宽松的T恤,腰里横着一个鼓囊馕的腰包,下面穿条松垮垮的到膝盖的肥裤。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很平常的一个大男孩。只是两只眼睛笑起来有些孩子气的灵活。
“王在心,你可回来啦!快唱个歌听吧,我们都等到现在啦!”小姑娘有点爱娇。
“太晚了,现在,人家会投诉的。”这样说着,却拿起了吉他。
“你就唱一个吧。她们都夸你唱着好呢,”我也说,指了指那个小姑娘,“人家明天就走了,就等着听你唱了才安心呢。”住在青旅就有这样的好处,人人相见都像宝黛,初见也如重逢。并没有一点儿陌生。
“那我就唱的小声点,别让人家投诉奔岩哥。”他起身找调音的夹子,孟岳忙不迭地递给他,已经拿了手机准备录视频。
“别录,我还指望出专辑的时候卖钱呢!”他开玩笑。
“更要录了,等你出了名我们也跟着发个小财!”我也笑了
他坐好,把手里的烟熄了。正色道“我唱一首我自己创作的歌曲吧。歌的名字叫《天堂路遥远》。”
我们都屏声以待。
琴声一起,他轻轻吟唱:
有一天,我飞上天空望向你的脸
说再见,去天堂等候路途太遥远
这人间,苍白了生死换回你的眼
时间他说她要离开,去向一个遥远未来
记忆他说就要回来,一直留在我们的心怀
那一天,我穿过无常来到你身边
说永远,回到一万光年前的旷野
风在吹,涓涓流水已化成你的泪
时间他说她要离开,去向一个遥远未来
记忆他说就要回来,一直留在我们的心怀
天堂,路遥远,天堂,路遥远
……
他唱得声音并不高,可能真怕有人投诉给店主招麻烦,但唱歌的他如同换了一个人。专注,投入,再不是刚才那个开玩笑的随和的大男孩。唱到情深处,大弦嘈嘈,那种绝望而忧伤的调子一下子抓住了我们的心。以至歌停了,我们竟然忘了鼓掌。停了一停,才鼓掌赞叹。
“呀!你怎么可以唱的这样好呢!”我情不自禁感叹,“你应该参加中国好声音!”
“你这样的人不搞音乐多可惜呢!这首歌应该出专辑了。”小姑娘也说,
他害羞地一笑,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正在筹划呢!”
后来和他曾一起同游的阿九告诉我,他已经在迷笛音乐学校报名了,不久将到北京专门去学音乐。阿九用极为艳羡的语气说,等自己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了,也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这就是我和王在心的初次见面。有些孩子般的天真的他,随和而又方向明确。
接下来的几天我或者在清和月的公共区喝茶,和别人聊天,或者就和孟岳一起在村中没方向的乱走。宏村清晨的朦胧,晚上的静谧都让我沉醉。期间还和阿九租了自行车在附近山中骑行。一路湖光山色竹影让我沉迷。我们看到山脚下大片的玫瑰开得正热烈,公路边的湖水里墨色的鱼成群的游。一群白色的鸟掠过青葱稻田,叫我不由自主想起唐诗里“陌陌水田飞白鹭”的句子。“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汤显祖赞美徽州的话原来并不是他夸张。徽州真的是有这样的美好。
这中间并没有再见到隔壁老王,听阿九说他每天接朋友,陪朋友四处玩。忙得不亦乐乎。而这是他现在的常态。阿九还说他刚来的时候并不是这样。极内向,人和他打招呼他都不答言。“旅行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她这样唏嘘。我表示怀疑的时候,一边抽烟一边读书的虚度姐却抬头笑着佐证:“王在心现在跟刚来的时候反差太大了,他在这里得到涅槃了!”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们一群人又聚在一起喝茶聊天。清和月里又住进两个从广州看西递音乐节的年轻人。他们中的一个和这里的义工漂亮小姑娘伊娃用英语絮絮闲聊,另一个和孟岳一起吉他弹唱。而我和阿九正说着她不是爱情的爱情。这个时候老王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俩漂亮的妹子。我们招呼他唱歌他也不理,径直就出去了。
但是等他带着两个妹子再回来,就又变得开朗起来,没等人说就抱起了吉他。同来的两个小姑娘也坐过来听。首先弹了一曲《沧海笑》热身,我们就一起合唱,唱得好的要数广州来的这两个小伙子。老王唱副歌部分。气氛一时就热烈起来。那一晚我们又都玩过了一点。
第二天我和孟岳收拾好了背包,准备告别清和月。我已经定了明天早上八点的车票。打算今晚就住在屯溪,到时去高铁站更方便。顺便逛逛老街,他乡信美实非吾土啊!徽州几日,如梦如幻。这样的日子一年中有几天,平常如我也就知足了。
孟岳却不愿意离开,我和他就在庭院里喝茶。反正今天到了屯溪就好。所以随他消磨时间。我知道他爱极了这里的氛围。年轻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弹琴唱歌,无拘无束,放松而自由,这样的日子谁不爱呢?
老王来了,却招呼孟岳今天不要走。说晚上带他去山上看星星。儿子望向我,似乎在问“这样可以吗”?
可以吗,这样?我心里犹疑。
“会不会不方便?不会打乱你们的计划吗?”我说,并不是客气。毕竟只是倾盖之交。
“没事,我本来也打算带我的朋友这样玩的。”他很诚恳的说,“一会儿我们去滑翔基地,天气好就玩滑翔,不好我们就去小亮家玩,下午再去碧山书局。那里号称是中国最美的乡村书局的。”
我是真的动了心,我还从没有玩过滑翔呢。孟岳也热切地看着我。
“真的不麻烦?在心,我就怕耽误了你们玩呢。”毕竟萍水相逢,成人的世界里倾盖如故只是神话。
在心笑了,“这真没什么,不过车上多坐两个人,我的车也坐的开。人多了玩的才有意思。”他说的再诚恳不过,然后看向孟岳,拍拍孟岳的肩,“而且小弟弟下次来安徽不定什么时候呢,就让他彻底玩一玩吧!”
“可是我订了明天八点的车票。我怕到时晚了赶不上车。”
“可以改签啊。”他轻飘飘地说,真心觉得这不是问题。已经和孟岳讲起了看星星的情景。
那天,我和孟岳坐在了他的车上时,我还觉得这是一个梦。至今依然这样觉得。
我们去了木坑竹海,在他朋友小亮家里,吃了臭鳜鱼,也玩了滑翔。然后在细雨迷蒙中我们又一路笑语喧哗去了碧山书局。还在那里的牛圈咖啡馆小憩聊天。
天涯路人,真的是相逢何必曾相识!
那是我在徽州最惬意的一天。
我们后来没有看成星星,因为下雨,可是我却觉得看到了明月。在心就是这样一个心里住着月亮的人。心地皎洁,一派澄明。在这之前我还没有看到过像他这样的人,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了吧?
在心,今晚,远在燕赵,我用陈粒的歌来祝福你吧!
一两祝你手边多银财
二两祝你方寸永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