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笑笑,我的大学同学们又亲切的叫我涛帅,我是成都若干大学生里的一名,也和那些多如蚂蚁的大学生没有任何特别,空虚度日,漫无目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上大学,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不上大学一样,或许是因为从书本,从影视上想象着,大学生活,会是五四青年,那般热血迸发,激情岁月,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失望从来不会是突然而然的,其实我觉得更像是一场预谋,酝酿已久,每个人都想要逃避,而又避无可避。
那年暑假,炙热的六月,因为和父母赌气,我决定去打暑假工,这次我总算与千万大学生有些特别了,因为我去的是建筑工地,成为了一名书上说的,为城市默默付出的底层工人,命运永远都是那样深不可测,我以为我一时气愤过了,便会灰头土脸的到妈妈勉强认错,谁能想到,这样的一时之气,改变了我二十年来的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对人性的认知,对丑恶与善美的认知,原来我是生长在农村那个温室里一株娇嫩的花,我的日子,我的生活太过于逍遥法外。我原来是一名心里罪犯。
那天天蒙蒙亮,我便拖着行李,辗转几次车,到青白江的某一个工地,那是一片山,一片没有树,稀疏长着几根草的山,不像家乡草比人高的山,山上到处都是黄色的泥土,还有被挖出来的坑,一眼望去,除了几栋正在修建的房子,就是好几台默默耕耘的挖土机,我顶着烈阳,踩着像沙的泥土,我知道,那几栋房子就是我的目的地,我拨通了妈妈给我的一个电话,那是老爸以前的工友,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已经等在哪里了,冲着我挥手,就这样,我的故事开始了。
他帮我拖着行李箱,带我去了员工宿舍,走到的时候,我猛然一惊,这哪里是什么宿舍,更像是盒子,就是用板子围成的一个盒子,有点像坐过的三轮车,推开门,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味扑面而来,那酸爽可以让人忘记炎热,我们的宿舍也是有点味道的,和这个根本比无可比,盒子里放了五架高低床,左边两架,把门推开,门刚好顶在床头,又边两架,两架床的另一头,刚好顶在另一架床头,最里面的一架横着靠着墙壁。中间有一张很小的桌子,堆满了杂物,我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应该有七个人住,加上我八个。等到天黑的时候他们收班回来,我的猜想一点没错,是七个人,我们简单的认识了一下,有二十多岁的,有三十多岁的,最大的四十多了。那个夜晚我怎么也睡不着,我很想逃跑,想当逃兵,可是又咽不下这口气,又怕丢了在妈妈面前的面子,毕竟当初我是那么信誓旦旦的说,大声的拍着胸脯的说:什么苦我吃不下,不就热点嘛!还能要命吗?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我便被叫起来,简单吃了两口,跟着他们去上班,因为我什么都不会,就简单的搬材料,还好东西不是很重,我还力所能及,到九点左右天就已经热起来了,我感觉自己的汗水,顺着衣服一直往下流,等到十点多,自己的内裤都可以揪出水来,房子上的大叔笑呵呵的说,小伙子这日子不好过吧!没事的你刚来,多做两天就好了。
十二点半的样子,我们收工了,吃午饭的时间到了,我们三个人,点了两个荤菜一个蔬菜,菜挺多,肉也还好,可是等到付款的时候我才惊呆了,居然一个荤菜只要八元钱蔬菜五元钱,这个分量,和平时自己在学校门口吃的那些18元的基本没有差别。大叔还拿了三瓶啤酒出来,后来我陪他一起去买酒才知道,原来这个啤酒1.5元一瓶,而且盖子上还有2毛3毛5毛不等的奖,一件二十四瓶,基本有15瓶是有奖的,说出来或许大家都不相信,1.5还可以买一瓶啤酒,反正我是震惊的,同时也是后怕的,真怕会被这酒喝死,真的怀疑是酒精加色素加水勾兑的。
不知不觉我就这样痛苦的坚持着,顶着狠毒的太阳,任由那些擦了又流的汗水把衣服完全泡湿,太阳再大怎么样,你还是晒不干我们这群辛苦劳作的蚂蚁的衣服,我带着白色也可以说是黑色的手套,把钢筋从一头搬到另一头,被炙烤过的钢筋就好像火炭,隔着手套,我也能感受到那种灼心的疼痛感,让人无法忘怀,可是我还是咬着牙干着,现在每每回想,我都不知道当初是怎样的勇气,可以如此艰难而又轻松的坚持下来,至少我是佩服自己的。
可是与那些工友们相比,我却只是小巫见大巫而已。一个月31天,他们可以不休息的做满,休假对他们来说,就如同我们上班一样无奈而又难受。
总算盼来了大雨,我们开不了工,只有休息,我是最兴奋的一个,我的兴奋表现在,睡得像一头死猪,吃午饭都不愿意起来。后来是家里来客,我才收拾自己,来的是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女人,花了很多妆,很浓艳,估计是因为皮肤比较偏黄偏黑,因为从她脖子可以看出来,长相很一般,有点肥胖,他是我们宿舍一个工友刚交的女人,那个女人走后,宿舍里面的人就把他围了起来,问东问西,说着很低俗的话,昨晚干了几次呀!这个女人长得可以呀!你小子这次是爽了呀!后来那工友便开始他讲述他风流事迹的时候,说着些什么,这个女人在床上多会叫床,有多骚,屁股有多舒服,其他的人,都把他望着,满脸漏出羡慕嫉妒的表情,我很是惊讶,至少在我眼中,这个女人不是丑,而是真的我都不愿意多看一眼那种,他们越说越起劲,最后那工友和那女人打起了电话,开着免提说着,色情低俗的话,其他的人,在旁边什么都不做,非常认真的听着,没有人发出一点响动,生怕被发现自己听不见了一样,慢慢的,我放下手中的诗歌,望着他们在哪里傻乐,突然有一种幻觉,那个女人好像真的好让人心醉。第二天还是下着大雨,宿舍有个工友神秘兮兮的把我们叫来,偷偷从包里拿出一张光盘,把封面拿出来秀了秀,刚才在路边买到的好东西,其他的人马上围了上来,还把床下那1.5一瓶的啤酒都拿了出来,大家站的站着蹲的蹲着,挤在一起看片,不一会,女人的呻吟声,舍友们的赞叹声充斥着这个弱小的房间,作为一个有电脑的宅男大学生,在这个网络时代,对于这个我多少还是有些涉猎的,片中的女人真的不好看,声音也假,比起什么波多野结衣,大桥未久相差甚多,可是他们却如获至宝一样,他们看着电视激情不已,我就看着他们,在哪里傻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就感觉心里面很开心,感觉自己活的很真实,那是一种本能。虽然他们低俗,可是却无比真实,从他们身上可以豪不费劲的看见人的本性,纯真,干净,没有任何修饰。当天晚上,大家约好一起去找女人,拉着我去,我笑着说,你们玩开心点,我就不去了,我有女朋友的。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偶尔也会去嫖妓,不过次数不多,半年左右,有些时候大半年会去一次,在没来这里之前,我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她们肮脏,低俗,看见什么扫黄成功,拍手称快。可是如果不是有这样一群女人存在,或许这些工人,一辈子都不会体验到女人是什么感觉,他们作为一个健全的人,缺永远无法健全,因为工地上有很多人他们这一辈或许都没有女朋友,更别提老婆。而那些社会的上层左拥右抱,用鲁迅先生的话说:“这是怎样的幸福者与哀痛者”,我突然觉得,不是此后便开始觉得,原来做这个职业的女人,是如此高尚,让人崇敬。我替那些工友们像你们说声谢谢。
又是一个炙热烦躁的工作日,大叔叫着,小涛,再递三块木板上来,我大声的说着好的,低头便去边上拿木板,我刚把三块木板重在一起,准备捆在吊线上,旁边砰的一声,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溅到了我的身上,我回头一看,是鲜红的血,我当时失去了理智,懵在了哪里,不知道谁喊的叫救护车,我才恍然回过神,赶忙掏出手机,手一直不停的抖,说话声音也不停的抖,我第一次感受到恐惧,不知所措,后来我们去看了他,家里人哭着说,这辈子动不得了,全身瘫痪了,那天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第二天,我便辞职没做了,因为我觉得我的人生还长,我不想像他那样,我是该离开这里了,离开学也只有半个月了。我终究不属于这里,我的人生也不该如此。
那些生活在城市里的建筑工人,如果非要用一种动物形容他们的话,那蚂蚁最合适,每个城市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总有那么一大群,渺小而众多的蚂蚁,他们为了生活,为了家庭,顶着烈日,不休不眠,不怨不艾的工作者。奋斗着,至到他们再也做不动了,或者再也做不了了为止。他们建设了一栋又一栋高楼大厦,却一辈子也买不起,他们没有巢穴可以居住,只有居住在铁盒子里,他们就是铁盒下的蚂蚁——建筑工人。
再见了我的工友们,或许我们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谢谢你们请我喝过的那些1.5元的啤酒,谢谢你们陪我成长,让我体会人间冷暖,我爱你们,希望你们都能越来越好,都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让我们一起努力,答应我,我们都要活的更好,就像你们建设的这些城市一样。
以此致那些为城市默默付出的城市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