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昨天，跟一个妈妈聊天，差点聊到哭。
送成同学上兴趣班，本来打算送到教室后，到休息室处理一下手机信息的。
到了休息室，想到先接点水放着，成同学中间休息时刚好可以喝。
虽然饮水机热水、冷水都有，但是，如果时间充足的话，我更倾向于接热水，而不习惯将热水、冷水兑着喝，总觉得这种过滤饮水机的冷水有点生水的气味。
将保温杯接满，又倒了一些在杯子的盖里，小心冀冀地端向一个圆桌，打算放在那里冷一下。
有个年轻的妈妈在那里坐着，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书，16开的那种。
将水放向桌面时，好奇地往书本扫了一眼，粗略看到一些方框图，没看清文字。
“在看什么书？管理吗？”我笑着问。
她抬起头，笑着说：“不是啊，建造师的书。”我留意到她向后梳着的头发，中间有一大绺是花白的，仿佛从额头向后绷着的一条宽发带。
“考建造师啊，哪个方向？市政？建筑？”我又问。
“建筑，你怎么这么了解啊？也从事这个行业吗？”
“不是，我曾经也准备过这个考试。”
听我这么说，她开始和我聊起来，说眼看五月份就要考试了，自己的书还没翻几页呢。我看了下，确实是，书上没有任何作笔记的痕迹，就像是新的。
然后，她开始感叹自己没时间，她这送的是大宝——三岁的女儿，家里还有个小宝，才七个月。
其实这个时间段，她不应该在这里送大宝，因为小宝还在母乳期，所以她上班可以提前走一个小时，本来应该在家里喂小宝，但是没办法，大宝没人接送，只好先委屈小宝，小宝由花钱请的阿姨带着呢。
她午休回家喂小宝时，留了一点母乳在冰箱，叮嘱了阿姨到点喂，“不知道阿姨能不能记得，她老是忘，唉，省心的阿姨真不好找，换了两个了。”
我说：“真不容易啊！”
她说：“是啊，就是这样，做得也不好啊。”
02
然后，她跟我说，上周末，她老公加班，她想着人家孩子都能出去玩，怕大宝闷，就抱着小宝，拖着大宝，去了商场。
走累了，就找个椅子坐下来休息，顺便母乳小宝。这期间，大宝也找个不远处的椅子坐下来，小小的一个人，坐在那里边晃腿，边发呆。
有位老奶奶看到大宝一个人在那坐着，就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呐。她赶忙说，我家的。
老奶奶看到她怀里抱着孩子，就给她上了一堂思想课，告诉她不要有了二宝，就忽视大宝。还举了很多反面例子，说明这样做的害处，大宝有多可怜，云云。
人家是一片好心，她一点也不怪她，只是暗自心酸——我已经尽力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都是我生的，我也不想这样啊？
还有一回，她老公在前面开车，她带着两个孩子坐后面，抱着二宝靠着一边的车窗，大宝靠着另一侧车窗。
二宝很快在怀里睡着了，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开始神游。
然后，就听到“咚”“咚”两声。原来，大宝正在打瞌睡，歪着小身子，脑袋一下一下地磕向车门。
她伸手想把孩子拉到自己身边，让她靠着自己。但是，二宝在怀里平躺着，头朝着姐姐的方向，枕在她的臂弯。
她用另一只手托起二宝的头，腾出的那只手，伸过去拉大宝，试了好几次都够不到。大宝还在“咚”“咚”的，一下下地磕着车门。小脑袋毛绒绒的，稚气的小嘴巴微张着。这也是她亲生的孩子啊。然后，她的眼泪便出来了。
大宝小时候没人带，她辞职带了一年，那一年，情绪很不好，觉得无聊、烦闷，人也缺乏自信，感觉自己很没用。
所以，即便现在一团糟——工作和生活都没处理好，她还是不敢轻易辞职。
她很焦虑，神经也开始衰弱，常在夜晚惊醒。
有一天，她十二点睡的，被小宝吵醒后（小宝一夜至少醒四次），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似乎睡了很久——不会快到五点了吧？看了一下表，才一点钟，然后，黑暗中，边给小宝母乳，边大睁着一双眼睛——再也睡不着。
大宝以前很活泼，爱唱爱跳的，现在连话都不爱讲了。
有一天，大宝还跟她说，想要个妹妹，不想要弟弟。她问，为什么呀？大宝说，因为妹妹只会跟我玩，不会跟我抢妈妈。
她说这些时，虽然是笑着的，但是，声音却微微发颤，眼睛红红的。
“唉，我为什么要生二宝啊？但是，既然生出来了，也得对他负责啊。最近二宝发烧，请了两次假，领导很不高兴。”
她取下眼镜，擦了擦眼睛，感叹说：“这个社会给女性的压力真的是太大了！”
顿了顿，又说：“我就想着，等我考到证了，能挂靠一点钱，偶尔参加个项目会议，算是也有点事做，然后，我就辞职，啥也不干了，就在家专心带两个孩子。”
听完她的述说，我的鼻子一阵发酸，喉咙发紧。同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我太理解这种生活境况和感受了。
03
刚有二宝那会，我也是想着把自己的每一个角色——母亲、妻子、员工……都扮演好，工作和家庭同时兼顾。
每天匆匆忙忙地，奔波于单位和家之间。心里既装着孩子的一摊子事，又装着单位的一摊子事。
午休时，同事要么闭目养神，要么看个电影。我呢，在食堂吃饭总是胡乱扒拉几下就走，急吼吼赶回家看孩子。
快到下班点时，心就开始不安，想着时间一到，立马离开，一分钟也不能耽搁，急着去接幼儿园的大宝。
冬季的夜晚总是来的特别早。走在幼儿园空荡荡的操场上，感觉自己似乎是全校最后一位去接孩子的家长。操场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滑滑梯沉默地呆在暗影里，像是一个体形庞大的怪兽；还有未来得及收起的一些玩具，散落在不同的角落，孤零零地躺着，那是其他小朋友玩下的，那些孩子已经玩累了，估计现在正坐在餐桌前，准备享受美味的晚餐了。
教室里，老师在打扫卫生，放学提供给孩子们玩的积木之类的玩具都已经收拾整齐。大宝一个人在光线暗淡的角落，百无聊赖地坐着，手里攥着已经玩腻的一块雪花片，或是一块积木零件。每到这时，心就抑制不住地开始发酸。
因为要上班，几乎幼儿园的每年暑假，大宝都要上暑假班。其他小朋友放假了，有人带着到处去旅游、玩耍，而要上班的父母，只能把孩子继续放在学校，还安慰自己说——学校里有小朋友玩，免得孩子着急。
确实也是没办法。那时，爷爷在这帮忙看孩子，但是身体不好，还抑郁——一直靠药物维持，每一次让孩子单独跟他在家时，心都是揪着的。网上看多了新闻，也不敢请保姆，最多是请请钟点工，帮忙打扫卫生，做做饭。
慢慢地，就想到辞职。
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我们每个人都是有自我实现的需求的，无论你有没有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也就是说，除了吃饱穿暖，情感需求被满足以外，我们每个人还都希望——随着岁月积淀，能有一些东西真正属于自己，体现自我的价值。
一想到余生都将被淹没在孩子、油盐柴米中，再也没有自我，就觉得特别可怕。
04
我开始琢磨做点什么，既不影响自我实现，又不影响陪伴孩子。
搜索各种信息，浏览相关帖子，在很多群里潜水，建造师群，环评群，消防群，心理师群。
然后，决定考建造师，为了避免以后麻烦，打算一步到位——考一建，市政方向。
那时，我连白灰、混凝土、建设单位、施工单位这些概念都还搞不清。厚厚的四大本书（全是16开）——公共课加专业课书，就那么一点一点地“啃”。
确实没时间看书啊。两个孩子的事，再加上工作，本来就已经很忙乱了。
眼看快要考试了，急得睡不着觉，即便睡着了，也会突然惊醒，浑身发虚汗。想起床看书，还没下定决心呢，二宝就哼哼唧唧地醒了——要吃奶。
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书不看，直接考试，肯定是去送死啊。
决定利用晚上那段时间看书。我当时有两间办公室，常工作的在一处，另一处，以前常在那办公，现在偶尔会去筹备会议什么的。
下了班，明明很惦记两个孩子，不知道天黑了，他们会不会想妈妈？跟爷爷在一起会不会哭？爷爷煮的清汤白面，他们爱不爱吃？狠下心，忍住不想。
饭也不吃，直接去另一处办公室看书。中间大宝常会打来电话，奶声奶气地让妈妈快点回家。
直看到整栋办公楼加班的人都走光，只剩下一个值班的保安，守住一楼的偏门入口。轻轻地拉开门的铁闩时，保安总会歪过身子，狐疑地朝外望几眼。
一个人在宽松又空荡的马路上开车回家，落下车窗，吹着夜晚的风，看着一闪而过的点点灯火。有时，莫名其妙地，眼眶就会潮湿——觉着生活的不易。
05
没有充分的准备，靠着临阵抱佛脚的方式，当然是考不到证的。公共课没问题，专业课败北。后来，实在是感觉压力太大，无法承受，就放弃了这个考试。
好在，靠着心中的执念，一个偶然的机会，接触到新媒体，开始尝试写作，慢慢走到自媒体这条路上。家庭和自我实现的需求逐渐磨合，步入相对好的状态。
希望那个年轻的妈妈，能顺利考到证，或者找到其他的兼顾方式，希望她不要再这么难过，也不再这般——如此拼尽了全力，还是对孩子充满负疚之情。
相信——那些执著而又努力向上的人，都将会得到命运的祝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