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世时,我写了一篇“奶奶的葬礼”。公公去世已经一个月了,我一直想写这篇文章,因为有一个月没有提笔,心中总在找各种借口,久久不曾提笔,其实即使写不出来,也应该动动笔,可我总是被自己的惰性牵着走,导致上个月作业也没有完成。
公公的离世有些突然,因为已经十一年了,他一直就是那样,我们想着既然没有睡倒,还能慢慢起来挪动,就不会有事的。在他离世前的两个星期,我还和儿子回去了一趟,老公和婆婆去镇上,让我和儿子在家里看着公公,因为前年又脑溢血了,他已经不认识我和儿子了,连老公也不认识了,他在家里扶着墙还能走动,我就和儿子在房子里,不一会儿,他也进来了,他好像很孤单,害怕一个人待着,其实他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我给了他几瓣橘子,因为婆婆说公公的吞咽功能丧失了,每次吃饭都需要躺在那里,她用勺子给喂些流食,我想吃几瓣橘子应该没事吧。等了会,我听见厨房里传来锅铲声,以为是婆婆回来了,跑去一看,原来是公公在厨房里吃东西,也不知道吃的是什么,我一看什么也没有了,只见一些白色的颗粒,听他咬得咯吱作响,我想着是白糖,就没有担心。
公公的爸爸是个铁路工人,家境还不错,自从公公结婚后,分家了,日子就很穷,公公很爱吃,特别爱吃肉,自从有了病之后,婆婆就严格控制他的饮食,我们经常会给公公买些好些的,婆婆担心公公一次性吃太多,总是偷偷藏起来,婆婆不在家时,公公总是翻箱倒柜的找吃的,一旦找到总会一次性吃光。
婆婆和老公回来后,我才知道公公在厨房吃的是味精,婆婆带着公公去洗手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很难受。我才照看了公公几个小时,就让他把味精吃了,婆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陪护着公公,有多么辛苦啊。公公后来不光不认识人,大小便也失禁,吃饭也需要喂,加之晚上经常不睡觉,婆婆也是整夜没法睡觉,也许公公在他的状态里不觉得痛苦,但是我们这些身边的人却很痛苦。
公公下葬的那天早上,我和婆婆,还有婆婆的妹妹(我叫姨)一边烧火添水,一边说着公公临终前的情景,婆婆说,周五公公突然睡倒了,因为之前也有过这种现象,她想着过几天天气好点了,公公说不定又能起来了,周六老公和往常一样回去看公公,周日晚上回来时也没说公公的病加重,星期一下午四点多,我还给老公打电话说和儿子去同事家,不回家吃饭了,到了六点老公就打来电话说公公估计不行了,我感到很意外,说赶紧往医院送吧,老公说已经没必要送了,让公公以前的主治大夫去我家看看,去了之后医生说瞳孔已经散开了,没有脉搏了。
婆婆说,那天他刚给公公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正在给洗脚,突然就感觉不对劲了,公公头一直朝着门口看,她就开始给公公交代说,你要是走的话,就选个好时辰走,对你和孩子都好,我这辈子跟着你也没享过福,你得病的这十多年,我也是尽心尽力照顾,我也什么对不起你的,也没什么遗憾,现在子女个个都成家了,日子都过得挺好,你也没什么牵挂了,你要走,就放心走。婆婆的话刚说完,公公就没声息了。婆婆立马叫回了老公。因为公公是在家里去世的,走的很安详。公公活着时因为脑溢血的后遗症,看起来就不像个正常人,但是死后却比活着好看。
公公去世的第二天早上,我和儿子就回到了老家,家里已经开始操办起丧事,整件丧事由村里一个主事的总管全权操办,他要什么我们负责提供什么,他要办成什么样我们也得照办。按照我们当地的习俗,丧事是要请号令的,号令由女儿请,我老公两个妹妹,经济能力都不是很好,我给老公建议说可以不请号令,安安静静办个丧事,但是到了下葬的前一天,主管就过问请号令的事,并说你们家有儿有女的,为什么补请号令,不请的话村里人会笑话的,如果不请的话主管他的不当了,村里一些长者也纷纷发怒了,老公说还是按照当地习俗办吧,虽然他明白我的意思。之后我们所有事项都听从主管的安排,包括请号令也是他帮忙联系的。
按照习俗,在下葬的前一天下午要去坟地扫墓,必须要六个人,三个自己家的人,三个亲戚家的人,我、老公、老公的大妹,还有外甥女侄女三人,我们由村里一个年龄大的老人引领着去扫墓,按照她的要求,将四块馍馍放在墓坑里面的四个角落,并放四个酒盅,按照顺时针给酒盅里倒上酒,然后又倒掉一半,然后用带来的一把笤帚从里往外扫,扫六分之一段,一个人接着一个人,按照这种习俗倒了酒之后,开始扫下一段,之后由老公将所有地方扫完,并将馍馍带出墓坑。大家可以坐在坟头上吃那些馍馍,也可以给自己的孩子带回家吃。老人说吃了这个好。
当我进到了墓坑时,我想着每个人的归属就是这个墓坑,现在大城市火葬之后就是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我感慨万分,想着自己将来也会在这个墓坑里面结束自己的一生,心中万分凄凉,难道人的一生就这么荒废虚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