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瞄眼

推门进屋,妈妈竟然红着眼睛,显然是流过了泪。

“怎么啦,妈?谁欺负你了?”

“唉,多么好的一个人啊,竟然得了这个病。”

“谁啊?”

“玲她爸。怪不得上个星期过去,都没见玲,原来是带她爸去医院了。”

我才想起,今天在视频中看到玲的时候,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原来是这样。

我们和玲一家小时候是隔壁的邻居。一起玩耍,一起长大。玲生的娇小,五官生的很好,除了眼睛随了她爸爸,单眼皮,肿肿的,睁开眼就一条缝。大家都管她爸爸叫瞄瞄眼。她弟弟的眼睛却随了她妈妈,大大的。很多时候,她都怪她爸爸妈妈不公平,给她生残了。所以,高中毕业后,玲就去开了双眼皮,结果美丽的不敢相信,如果不知道她以前的样子,还真不会把这两人联系在一起。现在的我,已经将以前的她的模样模糊了。

年轻时候的玲有她妈妈的随意、开朗,有她爸爸的不羁。成家后的她全然是一个好妈妈,好主妇。

玲的爸爸长地矮矮的,玲的妈妈却长的高高的。她爸爸爱喝酒,一喝酒就醉,一醉就骂人。那天,玲跟我说,我爸现在还喝酒,咋不喝?一喝醉了酒就会打电话给我,一打电话就破口大骂,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连你老爸都不认了。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我耳里听着,心里早已心疼的酸楚。

因为喝酒,因为好客,玲爸爸的一生没有积蓄,家里所有的开销都由玲妈妈承担。

当年,玲读了幼师,她妈妈将自己的工作给了玲,自己在外面当小工跑活,与不识字的农家妇女没什么两样。后来,为了给弟弟讨上媳妇,本来就没有积蓄的妈妈在外面借了好几十万,都由自己一个人承担。玲说,她能做的就是力所能及的在私底下给妈妈塞一些钱,但也只能这样了,她也需要养家,她也不是富有的人家。尽管这样,直到现在,只要妈妈有电话,玲都是第一时间掏钱,即使是借钱。

小时候的我们,当面管玲爸爸叫叔叔,背后都叫他瞄瞄眼。玲爸知道也不会唬我们。他一直是孩子们的开心果。大人们喜欢他,喜欢听他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谁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也都是第一个上前。小孩子们喜欢他,只要小赌赌赚了点钱,都会买好吃的给我们大家分着吃。大人们说,瞄瞄眼,你也攒点钱,孩子也长大,也要嫁人娶媳妇。但他总会说,有什么好操心的,他们长大了自己不会赚钱啊?

如果谁家突然尖叫“我家的电这个月怎么突然跳的这么快?”那家人肯定会第一时间跑过去责问“瞄瞄眼,你又偷我们家电了?”他也会很不以为然的回答“谁偷你们家电了,我只是接了外面公家的一条线而已。”

尽管如此,大家依然是嘻嘻哈哈,没有一点影响邻里之间的关系。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家门口立了一块牌子“泰山在此”。听隔壁家老人说,玲家刚好对着路口,所以,诸事不顺,这样可以挡挡风水。

再后来,玲一家都搬出去住了。

即使搬走了,逢年过节什么的,大家都还会凑到一起来。

近几年,倒是很少见到玲爸爸了。没想到现在听到的尽然是这样的消息。

“明天我过去看看,家里饭菜你们自己解决。”妈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吸了一个响亮的鼻音。

“知道了,过几天放假,我也会去看看叔叔。”

随即拿起手机,“爸,你给我少喝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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