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

  十年过去了,我依然时常想起那个寒冬的早上。

  我上小学四年级那阵儿,祖母的颈椎出了问题,是到了要去沈阳的大医院做手术的地步,我清晰记得出发前的晚上,我坐在炕边儿写着作业,父亲从后屋的衣柜里拿出整整十万块钱轻轻地放在炕上,坐在炕上的祖母由于心疼钱哭了出来,那一刻,一家人沉默不语。

  第二天,父母便陪着祖母坐火车去沈阳了,从祖母三人到医院,再到后来做完手术回来,时间过了两个月有余。这期间,家里就只剩下了祖父和我两个人,由于我天生胆子就小,索性搬到了祖父那屋和他一起住。祖父怕我冻着,所以每天的屋子里都烧的十分暖和。可尽管屋子里烧的非常暖和,但是仅有两个人的家里还是显得异常冷清。

  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就要起床,因为我要搭别人的车去上学,从炕上坐起来望向窗外,那时天刚蒙蒙亮,天上的云也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屋子里静悄悄的,那一刻有一种时间停止了的感觉,似乎所有的事物都被寒冷所裹挟。

  刚开始的那几天我十分不习惯,一睁眼以为父母还在家里,等缓过神来才明白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可那时我每天起床之后,都会推开父母的房门看看,尽管我知道他们并不在家,可每天推门看看总会让我的心里有一种确定了的舒服之感。

  每天早上醒来我都看不到祖父,因为祖父早就到外面喂牲口去了,早上只要听到家里的马叫出声,我就知道祖父正在给马填草料,做完这些,祖父便会回到屋里,第一时间看我醒没醒,如果有时我没醒,祖父便会用他冰冷的手攥住我的胳膊,把我给冷醒,那段时间,祖父的手就是我的闹钟。

  祖父做农活是村里出了名的能手,可做起饭来却显得力不从心了。从早饭到放学回家的晚饭,除了鸡蛋酱和土豆酱外,便没有什么其他的花样了,时间久了,祖父也担心把我照顾的不周到,好几次和我商量着要把我送到外婆家里去,可我都没同意。我知道,如果我去了外婆家,那家里就只剩下我祖父一个人了,我并不想这样做。后来祖父看拗不过我,便不再说什么,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我和祖父相依为命。

  周末的一天早上天还没亮,外面下着雪,我和祖父醒的都很早,我俩是被家里的狗吵醒的。我和祖父穿好衣服从炕上起身,然后下地打开了屋门,望向窗外,看家里的狗因何发叫。尽管天还没大亮,可隐隐约约能看见大门口站着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那人身上已满身是雪,看样子应该是站了很久了。

  我和祖父连忙带上帽子向着大门走去,等走上前才发现,原来是我二大爷,祖父问他这么早有什么事,二大爷打开手里捂着的保温饭盒,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原来是饺子。二大爷说,特意给你爷俩包的,快拿屋里吃吧!祖父说,这天么冷进屋坐会儿吧,我给你沏点儿水喝!二大爷连忙推辞,然后向着远处走去。看着有饺子吃了,我十分开心,抱着装满饺子的饭盒向屋里走去。那天早上,祖父只吃了一个饺子,我把剩下的饺子吃了个精光。坐在炕上的祖父告诉我,不管啥时候,都得念着别人对咱的好!我说,我知道。

  如今,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年了,祖父也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可每年一到了冬天,我就会想起那个冬天的早上,那盒热气腾腾的饺子,还有祖父对我说的话:不管到啥时候,都得念着别人对咱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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