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近来晨起,满目青苔,半庭藓迹,总觉得浅了份朝云叆叇,深了份行露未晞。北国的秋,还像以往一样,沿着寂寥的方向:北,西,南,东,过去,未来,闹街,荒原,它钻进任何一扇窗棂,跌入任何一方心田,那一寸的罅隙,像极了斜着的雨。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转瞬,北国的秋气之将尽,而冬则疾之见临,生活于都市的人,愈来愈不了解季节了,也许都忙着生,忙着死。无论是乡野的秋,都市的秋,哪里都一样,从不会让人失望,当北半球最寒冷的西伯利亚寒流远道而至,洗涤着万物之灵时,是否,上演了一番酣畅淋漓的生命大战。北来的风总是凛冽的,刺骨的,始料未及的,就像秋天的雨,徜徜徉徉,绵绵无期。即时,一切皆被摧毁,那些审时度势,顺势而为的草木,早已投入到下一道的生死轮回之中,而那些断鹤续凫,遁天妄行的,仿佛在等待着使命的召唤,随时准备决战疆场,依我看来,他们犹如不知归处的浮萍一般,虽随风飘荡,但叶落自会归根。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自古以来,人们多伤春悲秋的忧郁善感,寡层林尽染的悠闲自得。东坡有云:“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能够领会,践行者便不枉此生也。北国的秋,昼越来越短,夜越来越寒,那个驭着太阳的使者,能否慢一点,再慢一点。昼虽愈来愈短,但也暖的出奇,像极了夏日的骄阳,仿佛古人所说“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是假的一般。十月金秋,但北国的秋却未被金色掩盖,那咫尺之内农家的菜园子里,大白菜耷拉着耳朵,仿佛垂头丧气的娃娃;那些未被扯掉藤蔓的丝瓜,葫芦,西红柿……慢悠悠的弯着早已驼了的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仿佛再向主人低吟浅诉;那道路旁,围场边的白杨,也像是被风婆子揪走了仅有的几片毛发,独留那茕茕孑立的身影在守护生命。极目远眺,那原野上一片片的麦苗绿油油,绿油油的。与之相邻的,那些旷野上的玉米杆,有的像笔挺的战士,有的像弃甲的残兵,有的像横卧的河堤,在荒野上随风摇曳,或者腐烂,或者涅槃。北国之秋的早晨,你会看到那广袤的原野上,笼着一层薄薄的纱,让人不免以为是有仙人谪居于此。而到了夜晚,一盏孤月总是高挂于九天之外,伶俜抱影,像是在向远方的星辰啼鸣。
“上帝选民的恍惚与不安俱存于吾身”。偏安于这乡野一隅,灵魂始终被桎梏一样钳紧着。由初来时的彳亍、失望、愤懑不平,到如今的接纳、适应、安于现状。因为在生存还是毁灭之中,我选择了生存。古人曰:“囊中有钱,不如朝中有人”。于我这一闲云野鹤之人,自是既囊中羞涩又朝中无人。望着这北国的晚秋,不觉想起荫生先生《故都的秋》:“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把这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的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如若是我,也情愿尽享这三分之一的零头。在这逝去的众多秋色中,我渐渐明白了:“一番一覆兮如掌,一死一生兮轮回”。人的这一生仿佛也是在轮回中趑趄前行,何不如在这茫茫秋色中,做一羲皇上人,觅得一方安详,听风,听雨,听禅语……
牧羊人·戊戌晚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