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男孩子小的时候,都会把自己的爸爸当作一个超级英雄。
小到家里的大二八、妈妈的缝纫机、爷爷的收音机、奶奶的手杖。大到电灯,风扇,修葺屋顶,没有一样是爸爸做不到的。就连跟小伙伴发生口角也会自豪的吹嘘自己的爸爸有多厉害。哪怕最后被揍得鼻青脸肿,也绝不会在小伙伴面前服软,因为我的爸爸是超人。
直到成年,在妈妈的唠叨声中我渐渐发现,我爸爸不是那个把内裤穿在外面还帅气牛逼闪闪的氪星人,我发现那个把我从小崇拜并跟随的爸爸变成普通人的不是什么外星人入侵,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大怪兽。生活中的小小琐事便把他折磨的弯下了腰。开始为一顿早饭就吃掉整整一袋榨菜而心疼不已,开始变得吝啬起来,当然只是对他自己而已。
之后的几年,我的英雄爸爸梦彻底破碎了,爸爸从超人一路下滑变成了失意的中年大叔形象。
踏入社会,面对各种爸爸党的同龄人,我始终意气风发不起来,对爸爸变成了朱自清笔下对父亲的那种感情。作为一个男人,我慢慢对父亲失意的人生感到恐惧。恐惧父亲会被彻底压弯了要,恐惧父亲的人生会通过基因再次复制到自己身上。
带着复杂的心情我小心的处理着我们父子的每一次对话,但是每一次都会无法控制的演变成争吵,因为父亲的固执,因为父亲对现状的无动于衷,我既无法接受又无法改变什么。即使是声嘶力竭的咆哮,父亲再也没有变回爸爸。我知道,我的话伤了父亲的心一次又一次,而现实是父亲变得愈发沉默和固执。
最讨厌俗人俗事的我,最终也没能免俗,不过我有一个很好的借口,我败给了爱情,这总不能算是失败吧。婚礼那天,在司仪的安排下,我重重的拥抱了父亲,在父亲的肩头,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伏在爸爸肩头,那个有着无比宽厚、无比温暖的超人爸爸的肩头。爸爸,再让我多拥抱一会,让我在你的肩头再停留一会,我要我爸爸。最终我那不争气的眼泪还是将父亲的肩头弄湿了大片,父亲只是用手在我背上轻轻的拍着,安慰着我。我想,父亲会理解我为什么在这么重大的场合这么失态吧。
时间真的是不给一点喘息的余地,儿子很快就来到了我的面前,很自然的就使我进入了父亲的角色,喂奶、换纸尿裤、洗澡、便后的清洁,甚至是在害怕哭闹得时候将他抱在肩头哼着小曲直至沉沉睡去,做这些没有丝毫的犹豫,因为他爸爸必须是无所不能的,这是我的爸爸在我小时候给予的。
再感慨一次,时间你真的不给一点喘息的余地,儿子从第一次用眼神和我交流到会叫第一声爸爸,也不过数月的光景。看着儿子一天天的站起身来,变成大孩子,心中无比自豪,连工作都变得激情燃烧起来。
事情到这里,我应该很满足自己的状况,一个无所不能的爸爸,一份尚且稳定的工作,不高不低的职位,一位灵魂伴侣,一个成功的30岁男人。
虽然我也继承了父亲固执的性格,可是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改变的。
一个下午,在做完例行检查工作,步行折返的途中,两位可爱的小男生引起了同行我们几个的兴趣,她们都对小男孩的活泼可爱赞不绝口,只有我默不作声,看着小男孩衣服背后的字发呆,“我爸超帅”。
一路上我开启了沉默模式,满脑子都是那四个字。儿时我眼中的爸爸的形象顿时涌现,一想到爸爸最终变成了父亲,我的心脏像是重重的被敲击了一下。我不要让儿子有一天会失去他无所不能的爸爸,我要永远做他心目中最帅的爸爸。永远都是他最好的朋友的爸爸,永远都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爸爸。
此时半只脚踏入中年的我,面临着一个选择,爸爸的责任,是给他未来,还是陪伴。
几个夜晚都没能做出选择,反倒是在写下这些文字后,我希望,能给他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