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哥!”从容走进酒吧,服务生们纷纷和他打招呼。酒吧的人都不知道从容是律师,更不知道老板孙翔也是正经大学的法律高材生,都以为这对死党就是街头混混长大的,只不过从容话少,装逼有一套,整得像个文化人。在律师队伍里,从容确实算话少的,即使是开庭他话也不多,虚张声势挑逗刺激对方的话绝对不说,但说的都句句点中要害,刀刀致命。所以深得法官喜欢,尤其被一些小女生书记员仰慕。沈默当年也是被他的少年老成所吸引。
台风天的客人很少,整场不过三五个,歌台上一个披着长发的甜美姑娘正在投入地唱着《稳稳的幸福》,她是‘街角’真正的兼职签约歌手。孙翔坐在调酒台前朝从容招了招手,递给他一杯柠檬水,从容很少喝酒,他不好那个,就连和沈默离婚那天也是抽了一夜的烟,却没沾一口酒。
“把文倾娶了吧,自打知道你喜欢陈奕迅,她就没唱过别人的歌,连扫地阿姨都看出她喜欢你了。”孙翔咽了一小口长岛冰茶,这货说正经话都带着一丝猥琐。
“老了,整不动这么嫩的了,我还想多活两年呢。”从容看着歌台上的文倾,她歌唱得很是不错,可真得不是他的菜。
“那老的呢?”孙翔问。
“嗯?”孙翔那异于往常的少有的正经腔调,让从容预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孙翔超前抬了抬下巴,从容顺着孙翔眼神的方向转过身向后望去,在幽暗灯光下,墙角那张桌子边坐着一个短发女人,一袭蓝色长裙干净利落,从容心里一阵,端着杯子的手有些发麻。
那是沈默,从容的前妻,也是他大学同学。读书时,长的不算漂亮,为人开朗,又不轻挑,不是书呆子,也不是疯癫的姑娘,在班里学习成绩不上不下,参加校园活动不多不少,在当时并不是一个牵扯男生眼球的女生。但是她身上有一股劲,一下就吸引了从容,那股劲好像正好能治住从容的闷骚,又不会让他有被挟持控制的不悦。以至于从容一叶遮目,作为被蜂蝶簇拥的文艺青年,见了沈默,眼里就再也进不了别人。直到今天,从容都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劲。
沈默和从容都不是厦门人,毕业后落脚在这座城市,分别进了不同的律师事务所,毕业的第三年,在孙翔的“街角”开业那天,他们在酒吧举行了婚礼,简单却让人记忆深刻,那天作为新郎的从容没喝多少酒,倒是沈默喝了个烂醉如泥。
沈默就是这样的女人,率性却不张扬,表面上看随和不执拗,好像什么事都好说,内心异常强大和坚韧,她笃定的事玩了命也会做,委屈、困难都不是问题。她就像一条老牛筋,不算太长的生命中所历经的世事变迁和人情冷暖只是冲淡了她亮丽的容颜,却从未改变她坚忍的本性。结婚喝大了,也是一种释放和宣泄,她坚信从容是她一生所求,对于当时那个年轻的她来说,为了这份执着也曾做过不少的抉择,放弃了很多东西,新婚之夜的酒于她更像是一种宣言。
大学和刚毕业的那几年,他们两个着实轰轰烈烈地爱了一场,那是一种要从身体里喷射出来、盖都盖不住的爱情。
那以后,两个人不断打拼,相互鼓励,一起扛过了很多事情,也经历了一些磨难,因为专业,而且敬业,没有三五年,两人都在当地法律界成了小有名气的人物,工作也越来越忙,常常为了案子在不同城市飞来飞去,聚少离多,就算都在家,不是分别埋头看卷宗,也是累的没气力讲话,各自洗洗就睡了。
但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很好,所有和两个人有关的重要日子,他们都会记得,也会尽量提前排时间在那天在一起。偶尔有时间回忆起以往的种种,都会开怀大笑,都说还是以前好。两个人几乎没吵过架,有空的时候,从容还会为沈默弹唱她喜欢的歌。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和谐成功夫妻典范。可他们自己都隐隐地感觉,有些东西不太对劲。
直到有一天,两个人在家里大吵了一架。
“我们不能像一对志同道合的战友一样过活,我们是夫妻,应该过锅台围裙,屋里屋外的日子!”沈默说。
“我们第一天认识吗?是你还是我,能过那样的日子?”从容把西服摔在沙发上。
“那就需要改变!”
“要是改不了呢?!”
沈默怔住,没再说什么,一场持续了不到15分钟的争论就此结束。这就是沈默,情在时深沉不多言,爱没了淡定不纠缠,生来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在律师界混迹多年更是练就了她冷静、隐忍甚至决绝的本事。虽是个知识女性,但骨子里总是隐隐地透着那么一丝一点的匪气。或许,这就是从容在万花丛中挑中她的那一股莫名的劲儿。
一个星期之后,两个人就办完了离婚手续,没几天,沈默就飞往了上海,现在已经是一家国际律所的高级合伙人。
后来他们才分别从孙翔那儿知道,那一天,从容顾问单位一个几个亿的案子在香港二审败诉,当事人不惜以支付违约金为代价解除了和从容律所的战略合作。同样在那一天,沈默拒绝了一家国际律所广州分所高级合伙人的职位,因为在从容在香港为案子拼命的半个多月里,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但由于是宫外孕,情况危险,必须手术,怕影响从容,沈默没有告诉他,拉着孙翔陪她去了医院。那个没见着影儿的孩子,深深地触动了沈默,让她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回归家庭的渴望,而这渴望阴差阳错地被一场精短的争吵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