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真正的面目,它的灵魂,只有当夜幕降临时才会流露出来。一个人内心的情怀,爱与忧愁,只有在寂静的夜里最为真实。
喜欢吉林城的夜色,炫丽而安静。宽敞的吉林大街,流光溢彩,下穿隧道出来就直抵松花江畔。拐到松江中路上,彩色喷泉从天主教堂前的水面几百米地延伸开去,江对岸高楼上灯光秀似的在水中闪烁。不知道多少次走过这条路,白天行走看风看水看花,夜晚行走看灯看船看流星。我有时候特别喜欢一个人开着不快不慢的车,放一首深情的歌,然后就醉在这夜色里,享受一种哀伤的孤独。
我记得从前那附近有个雪柳宾馆,楼下有个图片社,我们最初要往长春发个图片还得跑到那里去发邮件。桥头还有个江城宾馆,有一段时间,江城宾馆的食堂也成了我时常去吃午饭的地方。1999年12月31日午夜,我在摇橹人的塑像下等着新千年钟声的响起。看着人们在这里放鞭炮、看着他们在钟声响起后的欢呼雀跃,我也跟着蹦啊跳啊喊啊,不知道是被兴奋的情绪感染了还是在刺骨的寒夜里冻得别无选择。我连夜回到报社赶发了稿子,在沙发上蜷缩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在元旦的欢乐氛围中,挤上公交车回家,那时,吃苦却不觉得苦。
我记得十几年前的冬天,江边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造型各异的雪雕,为了和雪雕照相,我时不时就脱了羽绒服,只穿个红毛衣去搂雪雕,咧着嘴笑,牙都冻得直打颤,擅摆拍的摄影记者还时不时让我假装抬头伸手够雾凇……那时,才是真的敢美丽动人。
有一年夏天,我和一个陪我采访回来的男同学在教堂前的江堤上逗留聊天。突然跑来一个外地口音的小女孩拿着一束玫瑰花说“哥哥给姐姐买束花吧”,瞬间把我们俩都整不会了。然后我突发职业病,问那个小女孩谁带她来的?家在哪里住,直到把小女孩问跑了。那时候的我,固守规矩,谨持分寸,不知道其实完全可以,我买来那朵花送给男同学。后来,他远离家乡,我们天涯分隔,来日并没方长。
我一直推崇吉林市松江中路的夜色,于是有个寒冷的冬夜,我带着一个外地回来的同学特意跑到江边。偏偏那一天,除了路灯,所有的灯光都没亮。手机都冻得没有反应了,我们却一直沿着亲水长廊行走到教堂下面。当年在那里聊天看风景的江堤处已经变成了从吉林大桥下穿到松江东路的入口。夜色中,我看到一匹骏马的景致,几个月后的一个春日,我才知道原来骏马上面还有个骑士。所以,那个冬夜还真是月黑风高。
这些年,我再也没见过在江边卖花的小女孩,这应该是件好事吧。但我一直想着,若是还能遇见,我会买下她手中所有的花。这些年,你可曾遇见从前的我?若是还能遇到,也请带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