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能死在一片麦田或者玉米地中,
让麦秆在我的头顶随风飞舞。
你知道,有句话这么说:
“起风了,好好活着。”
壹
夜已经深了,收到妈妈的视频邀请。
闲话家常后,能感受到妈妈今天的情绪不太对。我以为是朋友圈里的放飞自我让她不太放心。互道晚安之后,妈妈犹犹豫豫地跟我说:你知道吗?大刚不在了,在工地上出了事。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不在了。你在外面要事事小心,不要惹麻烦。少喝酒......
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列举了我工作出差会有好几个人啊,出远门都是火车啊,同事都是年轻人,能玩到一块啊之类的,我也不知道她信不信,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她的担心。她说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一个晚上没睡好,想给我打电话又怕打扰我工作。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她了。只是告诉她我月底有时间,我可以回家看看。
贰
大刚是邻居家唯一的男孩,比我大不了几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我对他的印象是小时候他跟父母吵架然后喝了敌敌畏还是百草枯来着?那会觉得这人好牛逼,这么不怕死。村子里风言风语,大都是大刚不孝的传言。后来渐渐这件事被村头李大爷家丢了一只羊替代了,大家开始猜测是隔壁村游手好闲的无赖纠结了同伙偷去换了赌资。
李银河有过一个关于中国村落文化的研究,具体我忘记了是怎么说的,大意就是说村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家的事,张家的事,大家都会知道,即使不在明面上说道,村口的树荫下也会有流言四起。年岁渐长,年少的记忆也不甚清晰。我甚至不能肯定喝敌敌畏的少年是不是大刚,但隐隐约约有这个印象。不管怎么样,大刚不在了。过年的时候去他们家给长辈拜年,大刚的父亲还锤了锤我的肩膀,给我递了一支烟,后来在街上碰到了拜年回来的大刚,村里狭窄的水泥道上还互贺了新年好,或许是为人夫为人父,大刚愈发的壮实,他的妻子跟在他的身后,没有带孩子。
叁
有时候我觉得人生只是一团越来越缠绕的绳索,直到被一场大火烧为灰烬。或者换一种性感的说法:被玩坏了。死亡是我们都要面对的事情,只是分了先后而已。人有三次做主角的时间:第一次是刚出生,作为家里最瞩目的新生命;第二次是结婚,大有一朝看尽长安花的得意;第三次就轮到了死亡,不管是真心的还是伪善的眼泪都要为躺着的人流下。我们没有办法拒绝死亡,只能承受死亡。失意的时候期盼死亡,盼望着结束一切的苦难,得意的时候大都刻意回避死亡,只希望这美好能再持续一点,再持续一点。
肆
我也有过盼望死亡的念头。
人生最黑暗的时候,家庭变故,要账的工人一度砸碎家里所有的玻璃;离开梦寐以求的团队,只是为了能多挣一千块钱;恋人分手,周身堆积的负能量也让她感到不安。那个时候每天下班回到出租屋,机械地强迫自己做饭、吃饭、洗澡、然后躺到床上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室友不在的时候,在阳台抽着抽着烟就会莫名的歇斯底里哭上一场,然后第二天再若无其事的上班,拍东西,剪片子。
记得很清楚,那天傍晚夕阳特别好,一大片一大片的火烧云,红彤彤的仿佛能滴下来。下班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相机冲到楼顶。天空慢慢暗了下来,我鬼使神差般爬上了楼顶的配电房,三十层高的楼向下看已经看不到什么,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灯影。一只脚已经踩到了边缘,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等我回过神来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哆哆嗦嗦点了一支烟,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回家,做饭,吃饭,洗澡,睡觉。那一晚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辞了职,搬了家,换了新的环境。
伍
回过头来看那段最黑暗的日子,我没有憎恨,也没有感恩。只是庆幸自己的选择,毕竟我离死亡曾经只差一只脚的距离。后来生活慢慢步入正轨,但是每每想起那天晚上的火烧云都会脊背发凉。特别庸俗地讲一句: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至今我再也没有回去过十四大街。
时间不是毒药,也不是良药。他能渡的不过是愿意走出的人。封闭在圈子里的人只会在原地打转,时间的推移只会令人精疲力尽。前几天和基友去看了草莓,完成了当时在优放上的承诺,当马頔在台上唱起傲寒的时候,我和身旁的姑娘泪流满面,我想,她也是有故事的人吧,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愿你能在时间的洗礼下走出圈子,接受新的生活,就像我一样。晚上在大冰的小屋喝了乌苏酒,圆了年少的梦。至此,了结了夙愿,放手的放手,开始的开始。
终
时间治愈的是愿意自渡之人。
起风了,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