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为真爱私奔那天,
我这个假千金身份曝光。
全侯府都在等着看我饿死街头。
我往嘴里狂塞第八块糕点,
包袱里藏着侯府一半库房的房契。
隔天当掉祖母珍藏的玉佛时,
竟被毒舌侍卫当场捉包。
他冷笑着夺走我怀里的油纸包:
“糕点还没吃够?”
1
嫡姐为真爱私奔那天,我这个冒牌货的身份也彻底漏了底。
侯府正厅里,老太太的佛珠砸在地上,碎玉飞溅。
我那名义上的爹,安定侯爷,脸色铁青地指着我鼻子:“滚!一刻也别脏了我侯府的地!”全府下人都在偷偷看我,眼神赤裸裸写着俩字:活该。
我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摸出藏在袖子里最后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行,这就滚。
好歹给个包袱皮?”嘿,我包袱里,可藏着侯府库房大半的房契地契,够我舒坦十辈子了。
2
二门边角的小柴房,我的“闺房”。
我手脚麻利,把散落的铜板和几件半旧不新的夏衣塞进唯一一个包袱。
门外议论声嗡嗡传来,是那些平常“小姐长小姐短”围着我的丫鬟们。
“呸,赝品就是赝品,爬得高摔得狠!”“装什么主子呢,活该被扫地出门!”我充耳不闻,小心翼翼从墙角的破老鼠洞里,摸出一个油布包。
里面厚厚一叠纸,每张都沉甸甸地压手。
我把它们塞进包袱最底层,盖好那几件旧衣。
拍了拍手,搞定。
开门吱呀一声,门外嚼舌根的两个丫头吓得一哆嗦。
我笑眯眯:“好狗不挡道,让让?”
3
府门口,几个“兄弟”嘻嘻哈哈,故意撒了一地铜钱在门墩附近。
一个歪戴小帽的家丁怪声怪气:“哎哟喂,落毛凤凰不如鸡啊。
这位姑娘,以后讨饭记得走远点,可别脏了咱侯府的门楣!”另一人接口:“就是,小心饿死街头,跟野狗抢食!”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轰”的一声闷响。
我一脚踩住滚到脚边的几枚铜钱,弯腰捡起,吹了吹灰。
看着那两扇紧闭的朱红大门,我掂了掂铜钱:“谢啦兄弟,够买两个肉包子压惊了。”转身,没半点留恋,走得比风还快。
4
街头喧嚣扑面而来,蒸糕的甜味混着汗馊气。
肚皮适时地“咕噜噜”叫嚣起来。
我直奔城西排长队的李记包子铺,摸出块碎银子拍到油腻腻的柜面上,豪气冲天:“老板!肉馅的!先来十个!”油纸包里腾腾热气直冲脸,我抱着这一大包圆滚滚的胜利果实,笑得见牙不见眼。
刚挤出人群,眼角瞥见街对面聚仙楼二楼雅间。
巧了,窗边那抹嫣红裙角,还有那露出来的半张熟悉又娇俏的脸——我那位为真爱出逃的嫡姐,柳含烟?跑路不往城外奔,还在城里下馆子看戏?我心下一乐,这出戏,更好看了。
5
夜宿小客栈最便宜的柴房,四面透风,耗子吱吱在墙根开派对。
我裹紧薄被,肚子倒是饱的,就是冻得手脚冰凉。
实在睡不着,索性掏包袱里的“宝贝”出来数数。
“玉佛一尊…祖母的心肝儿。”“血玉镯一对…太夫人的棺材本?”“东大街旺铺三间…哎呦这个好!”手指抚过那些冰冷但价值连城的纸张,指尖都麻酥酥的。
突然,一张薄纸从一沓地契里滑出来。
借着窗缝漏进的月光一看,墨色凛然:婚书。
男方落款处是空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白天街上那张惊鸿一瞥的脸。
啧,柳含烟要倒霉,恐怕也得捎上我?不,得让这“婚书”成她的索命符才对!
6
天刚蒙蒙亮,我就站在了京城最大的“宝丰当铺”高高的柜台前。
踮着脚,费力地把怀里用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玉佛往上推:“掌柜的!看看!祖传好货!”柜台后面慢悠悠探出山羊胡半白的老头,斜着眼瞄了一下那青白玉佛,眼珠倏地亮得惊人,连声音都忘了压:“这…这是前朝慧远大师开过光的?宫里才有的物件!”他猛地压低声音,凑近:“姑娘,这东西烫手啊。
开个价?”我心里乐开了花,正要狮子大开口,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嗤笑,冰冷带刺:“呵,我说昨晚侯府库房怎么进贼了呢。”
7
心脏“咚”一声砸在腔子上!我僵硬地转身。
几步开外,倚着当铺门框,一人抱臂而立。
墨蓝劲装,窄袖收腰,衬得身姿利落挺拔。
那张脸…剑眉斜飞,眸色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嘴唇抿成一条薄刃般的线——侯府那尊出了名难搞又嘴毒的大佛,统领府兵的第一高手侍卫,沈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恰好逮住我!手里的玉佛一下变得千斤重,烫手得要命。
当铺掌柜缩在柜台后大气不敢出。
沈烈嘴角那点讽刺的弧度又加深了:“侯爷库房丢了不少好东西吧?姑娘这‘祖传’的家当,还真是…又老又新。”这含沙射影的话,像冰针扎在我脸上。
8
脑子里飞快转着对策,逃?跑不过他那双罗刹腿。
打?估计他一根手指头能把我按地上摩擦。
脸皮?那是什么?能吃吗!电光火石间,我脸上的惊慌失措瞬间垮塌,嘴角一瘪,眼圈说红就红:“沈…沈大人…”声音已经带上颤悠悠的哭腔,“您行行好!就当没看见行吗?您看我这样子…”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惨绝人寰,鼻涕泡都差点憋出来,“您高抬贵手,放我条生路吧!”我低下头,可怜兮兮地绞着衣角,心里却在打鼓:老娘演得够真吧?快心软!快上当!
9
“行行好?”他声音里掺冰碴子,两步就跨到我面前,高大的影子把我整个罩住,压迫感兜头砸下来。
我刚酝酿好情绪准备挤出第二颗金豆子,怀里却突然一空!沈烈那家伙,居然二话不说把我紧紧抱在怀里、还热乎着的油纸包——装着最后三个大肉包子的纸包——给一把薅走了!“还装?”他掂量着那油纸包,眼神锐利得像刚磨好的刀尖,慢条斯理地戳穿我,“昨夜李记包子铺门口,一口气吞十个肉包不带喘气的,就是你吧?”
10
我脸上的可怜表情咔嚓一声碎成了渣。
被他看见了?在人来人往的包子铺门口,我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脑子里嗡的一下,尴尬得脚趾抠地,能把鞋底抠出个三室一厅!我猛地抬头瞪他,所有准备好的哭穷台词卡在喉咙眼。
沈烈盯着我变幻莫测的鬼脸,冰山般的脸上竟罕见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清的促狭?他掂着那个油纸包,声音压低了点,却像炸雷一样劈进我耳朵:“糕点还没吃够?行啊柳意欢,想活命,路就一条。”
11
我喉咙发干,眼巴巴望着他:“什…什么路?”千万别说扭送官府,那地方可没肉包子!沈烈把手伸进怀里,慢动作地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骨节分明的手指展开那张纸,那熟悉的格式、刺眼的“婚书”两个大字像烫了我的眼!下方男方落款处,龙飞凤舞地签着他的名字:沈烈!他抬眼,目光沉沉锁住我:“侯府偷窃重罪,按律当枷号示众,发配流放。
想一笔勾销?”他指尖点在那刺眼的名字上,声线平平,却字字砸进我耳膜,“当我夫人。
现在,立刻。”
12
轰!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炸开了花!做他沈烈的夫人?跟这座冰山加毒舌绑定一辈子?白天管东管西,晚上睡在冰窖里?这简直比发配流放还可怕!“不……”拒绝的话冲口而出,又在我对上他那双寒潭深眸时硬生生卡住。
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你还有得选吗?我看着那签名,突然福至心灵!一个大胆的猜测如冷水浇头而下!我指着他,因为震惊连声音都劈了叉:“你…那张空白婚书!昨晚客栈那张落空的,是你偷回去的?!是你把它填了你自己名字?!”天杀的沈烈,给我下套!
13
沈烈眉毛都没动一下,气定神闲地弹了弹那张“卖身契”:“物归原主而已。”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再次笼盖下来,带着绝对的掌控。
当铺掌柜那颗灰白山羊胡的脑袋,在柜台后面一沉,彻底缩得不见了影。
“嫁我,现在。”沈烈将那纸婚书塞进我攥得死紧的拳头里,力道不容置疑。
“要么,”他声音放得更低,带点金属的冷冽,“我直接拎你去侯府门前,把你偷库房、当玉佛的事,对着侯爷和老太太,再说一遍?”他顿了顿,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顺便,告诉他们前门大街丢的那三成地契,也都在你这小扒手手里。”
14
巨大的震惊和怒火在我胸腔里左突右撞!我死死攥着那张宣判我自由的婚书,也是锁死我下半生的卖身契。
这黑心侍卫!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亏我还以为只是倒霉被抓包!沈烈却像没事人一样,抬手把那包抢走的肉包子塞回了我怀里,油纸包还温着。
那副表情,活脱脱像在说:乖,拿着零嘴,跟爷走。
我想撕了他!“你……你!”“我什么?”他直接截断我的控诉,“给你半刻钟收拾包袱。
还是,”他作势要抓我手腕,“现在就跟我走?”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狠狠剜了他一眼,抱着我的肉包子,抬腿就走,步子又快又沉,踩得青石板咚咚响——方向却是城外。
15
半个月后,东市最繁华的朱雀大街。
新开张的“意欢成衣铺”三层楼拔地而起,红绸招展,伙计吆喝声响亮。
我舒服地坐在二楼的专属雅间里,支着下巴欣赏街景。
手边是刚送来的新鲜果子和香茶。
这铺子,用的就是我从侯府“顺”出来的铺面地段。
嫁了个“侍卫”,结果人家深藏不露,竟是陛下亲赐执掌京城最大隐秘机构的“暗影使”?家底厚得能把侯府碾成渣!而且,新婚当晚,他就把这京城三分之一铺面的地契塞我手里:“你的嫁妆。”爽!太爽了!这台阶,从地狱直接通到云霄宝殿!
16
门帘哗啦一响。
小丫鬟翠儿跑进来,脸蛋通红全是激动:“夫人!夫夫人!快看!大门外!门口!来了两个要饭的!”我懒洋洋推开雕花木窗。
我家气派的黑漆大门外,台阶下跪着两个乞丐。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却遮不住那女子惨白脸上残留的五分秀美轮廓,和她旁边书生脸上那份不甘的清高。
正是我那为爱私奔的嫡姐柳含烟和她那“真爱书生”顾子清!瞧他们那模样,怕是吃了真正的街头剩饭,饿得眼珠子都发绿了。
看着这对“神仙眷侣”的狼狈样,我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当初被赶出侯府时他们有多幸灾乐祸,现在就该加百倍奉还。
报应,真他奶奶的爽!
17
街上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
柳含烟抬起头,乱发下那双曾经盛满傲气的眼睛,此刻蓄满了泪水,乞求地看着高高在上的我:“妹妹!意欢妹妹!求你……给我们一条活路吧!姐姐错了,姐姐真的错了!”那顾子清更是连连磕头,额头沾了地上的灰:“二小姐救命!是……是这贱人逼我的!她当初哭求我跟她走……”柳含烟愕然看向他。
我笑了,放下手里的蜜饯,拿过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对着窗外柔柔开口:“翠儿。”“哎!夫人!”翠儿响亮应答。
我抬手指着门口那两个脏东西,声音清清脆脆传下去:“以后再有这种不长眼、敢在我家门口要饭,坏我宅子风水的腌臜乞丐,直接打断腿,丢进城西老李头的猪圈喂他家的猪!”
18
“是!夫人!”翠儿脆生生应道,转身就对外面几个健壮护院喊,“都听见夫人吩咐啦?愣着干嘛!”门口那群彪悍护院早就摩拳擦掌,得了令,凶神恶煞般扑下去。
柳含烟和顾子清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声撕心裂肺。
“妹妹!你不能这样!我们是亲人啊!”“二小姐饶命!饶命啊!”鬼哭狼嚎声混着棍棒打在皮肉上的闷响和被拖拽远去的摩擦声,在热闹的朱雀大街上演得“精彩纷呈”。
人群一片哗然,各种惊讶、畏惧、幸灾乐祸的目光交织。
我端起香茶抿了一口。
嗯,真解气。
这脸打得,响亮!
19
楼下喧嚣渐远。
我靠着窗边软榻,眯着眼享受这胜利的安逸。
门被推开,沉稳的脚步声靠近。
一碟新鲜出炉、油亮喷香的桂花白糖糕出现在眼前。
“咳,”头顶传来沈烈那把低沉嗓音,难得有点不自在,“街口新开的,据说甜。”我撩起眼皮看他。
他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俊模样,可耳根……嗯?好像有点可疑的微红?我捻起一块白糖糕塞嘴里,酥软香甜,满意地眯眯眼。
突然起了玩心,故意把身子软绵绵地歪倒在他腿边,声音拖得又甜又长:“夫君呀~今天气闷得很呢……”一边啃糕点,一边把沾着糖屑的手指往他干净笔挺的墨蓝劲装上蹭。
20
沈烈的身体瞬间绷得像个石像。
他垂眸看我,眉头拧得死紧,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柳意欢,撒手!油!”嘴角抿成了硬邦邦的直线。
看他那张冰块脸绷得快要裂开,浑身僵硬又强忍着不能动我的样子,我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我反而变本加厉,把整张沾着油光和糖霜的脸都埋在他衣摆上乱蹭,黏黏糊糊地嘟囔:“不嘛不嘛,糕太好吃,蹭蹭嘛……哎呀,夫君你身上真香!”“柳意欢!”他低吼,手抬起来又落不下去,悬在半空攥成了拳,耳根那点红直接烧到了脖子根。
“给我起来!”看他窘迫的样子,我心里乐开了花,爽!比刚打那对乞丐的脸还爽!我扒着他劲瘦的腰,脸贴着他温热的墨蓝衣袍,眼睛弯成了月牙:“糖糕好吃,夫君更好欺负!”哼,以前挖坑给我跳?现在轮到我天天给他添堵了!这日子,甜得我牙疼!
21
安稳日子没过仨月,一大清早,朱红大门被撞得砰砰响。
柳含烟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裙,脸上抹两道锅灰,更绝的是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她扑在大门前的石狮子旁嚎得撕心裂肺:“沈大人!您的骨肉……不能不管啊!这孩子……它命苦啊!”那嗓门恨不得把半条朱雀街的人都嚎出来。
我捧着新炖的燕窝倚着二楼窗边,差点一口喷出去。
沈烈的骨肉?这脏水泼得又脏又蠢!我瞟向身旁面覆寒霜、气压低得能结冰的男人,他那双握剑的手,指节都捏得发白了。
没等我发话,沈烈身影如黑色闪电,几步已到楼下,一把揪住柳含烟的后领,把她像拎小鸡一样提溜起来。
他声音淬了寒冰,不大,却让周遭所有抽气议论瞬间死寂:“我碰过你?”柳含烟脸上灰扑扑的,泪痕冲出两道白沟,抖得像秋后落叶:“一……一个半月前……巷子里……您醉了……”沈烈冷笑一声,甩手就将她掼在地上,掏出腰间令牌对着闻声而来的副将:“查!一队立刻封锁南城三条巷所有茶楼酒肆,二队搜近三月暗影司行动记录!一刻钟内,我要结果!”
我扶着腰慢悠悠走下去,肚皮挺得像个骄傲的小西瓜(刚查出来的)。
人群自动分开条道。
我走到瘫坐在地、捧着“肚子”哭天抢地的柳含烟跟前,弯下腰,声音不大,带笑:“姐,布团塞得紧不紧?勒得慌吧?”她哭声戛然而止,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惊恐地瞪着我。
我伸出手,轻轻按在她那“坚硬”的肚皮上,啧啧两声:“呦,硬的?一肚子顶心硬货呀!”围观众人哄堂大笑。
我笑容一收,寒声道:“把她怀里那团‘证据’,给我掏出来!”翠儿一个箭步上前,毫不客气地从柳含烟破烂的衣襟里掏出一大团紧紧捆扎的旧衣服!
22
“我的儿!”一声带着哭腔的厉喝刺破人群。
我那“好爹”,安定侯,居然亲自带着几个家丁气喘吁吁地赶到!他眼里根本没我和沈烈,径直扑向柳含烟,捶胸顿足:“含烟!爹的女儿啊!沈烈……你好歹毒的心肠,玩弄糟蹋了我的嫡女,竟敢污蔑她!这孩子必须姓沈!否则,老夫豁出这张老脸,告御状!”侯爷喘着粗气,眼里却飞快闪过得意——敲一笔的机会来了!可惜,他得意不到三秒。
“啪!”一声脆响。
一枚边缘沾着干涸泥土、刻着特殊云纹的玉牌,被沈烈的副官恭敬地递到他手里。
沈烈捏着玉牌,如同捏着一只肮脏的臭虫,举到侯爷眼前:“一查便知。
此乃户部仓曹副吏顾子清的私印腰牌,一月零二十天前,南城巡防营围剿黑赌坊,在赌坊通往后巷的臭水沟里捡到的。
侯爷,”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凌扎心,“需要本使派人‘请’您那心爱的前任女婿,来对质一下他是如何‘借种’给这位侯府嫡女的吗?”
侯爷的老脸瞬间褪成死人灰。
柳含烟尖叫:“你胡说!子清才没……”副将已押着一个浑身尿骚味、鼻涕眼泪糊一脸的书生挤出人群——正是顾子清!他一看这阵仗和沈烈手里的玉牌,扑通跪下,脑袋磕得咚咚响:“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是…是柳含烟逼我的!侯爷说侯府倒了急需银子,让我…让我陪她在巷子里演戏……泼您脏水好讹诈啊大人!”侯爷眼前一黑,肥胖的身子晃了晃,指着顾子清“你…你…”半天,喉头咯咯作响,一口气没上来,竟翻着白眼软软朝我倒下来!
23
“侯爷当心!”我嘴上惊呼,脚步却纹丝不动,甚至把手里的半碗温乎乎的燕窝往前挪了点。
“噗叽——”一声闷响带着温热黏腻的触感。
安定侯那身价值不菲的锦袍和那张保养得宜的老脸,结结实实栽进我手里那半碗没喝完的燕窝里!白花花黏糊糊的燕窝糊了他满头满脸,顺着他的胖脸往下淌,滴在他那象征身份的锦袍上。
他狼狈地抬起头,脸上糊着白沫,像只落汤的肥鸡。
我嫌恶地甩了甩溅上燕窝的手:“哎呀,侯爷,您瞧瞧这上好的血燕,这下可全糟蹋了。”围观众人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侯爷抖着手抹了把脸上的粘稠物,浑身哆嗦,嘴唇乌紫,想骂又沾着嘴里的燕窝沫子,活像个跳梁小丑。
顾子清还在磕头如捣蒜:“那孩子……孩子的事也是假的!侯爷说……说侯府库房空了,必须找个由头弄笔银子回去……”他哆嗦着手指向柳含烟:“她……她早就不成了,哪生得出!都是假的!”柳含烟发出一声绝望至极的尖啸,猛地朝顾子清扑过去,尖利的指甲往他脸上抓挠:“畜生!你骗我!你说有了沈大人的孩子就能翻身!”顾子清反手狠狠推搡,两人顿时如同疯狗般扭打撕扯在一起,烂泥污水滚了一身。
昔日“璧人”,成了街头最污糟的笑话。
侯爷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混乱,喉头发甜,“哇”地一声,气得真的呕出一口血来!猩红刺目地染在糊满燕窝的前襟上,腥臭又狼狈。
24
“够了!”沈烈一声冷喝,如同金铁交鸣,瞬间镇住场子。
他眼神冰冷地掠过扭打的乞丐和吐血僵立的侯爷:“安定侯府欺诈勒索,污蔑朝廷命官,人证物证俱在,着兵马司按律带走查办!”侯府那几个原本还想撑场面的家丁,吓得腿一软,全跪了下去。
“至于这两个……”他指向被护卫粗暴分开、瘫在地上直喘粗气的柳含烟和顾子清,语气轻描淡写,却透着刺骨寒意:“既无户籍,又屡生事端,视为流民,杖二十,发配漠北矿场,永世不得回京。
”柳含烟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彻底昏死过去。
顾子清裤子一湿,当场吓尿。
爽!看着他们魂飞魄散的样子,我肚里的娃都忍不住踹了我一脚叫好!
人群刚散,沈府大门紧闭。
我舒服地歪在软榻上吃瓜,沈烈绷着脸把一张薄纸拍在我面前的红木案几上。
我低头一看:“和离书?”差点把瓜子仁呛气管里。
“沈烈你找抽?”我柳眉倒竖。
他紧盯着我,眼神深得像寒潭底,耳根子却红得快要滴血:“产育艰险,我……仇家不少。”他喉结滚了滚,声音硬邦邦,“这宅子、所有铺面、库房现银,都是你的。
拿着它,远离京城。”我愣了一瞬,随即火气蹭地上来!这闷葫芦脑子里灌浆糊了吗?为了这点破理由要甩开我?
25
我蹭地站起来,肚子顶到他身前,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姓沈的!老娘掏空侯府嫁给你,图的是你这张冷脸?图你这冰窖性子?啊?”我戳着他硬邦邦的胸膛,越戳越气,眼眶却不争气地发酸,“嫌我累赘了是不是?怕我给你拖后腿了是不是?”他身形僵直,嘴唇紧抿,想抱我又不敢的样子憋屈极了,闷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怕你疼。”看着他那张冰山俊脸上罕见的无措和固执,我心头的火气噗嗤一下全灭,只留下酸酸涩涩的一团暖意。
这个傻子!
我眼圈瞬间就红了。
哪还有半点怒气?扑上去就搂住他的脖子,把带着甜瓜香的嘴印在他紧抿的薄唇上,还故意重重啃了一口,哼道:“疼也不怕!我柳意欢闯荡江湖,靠的就是命硬!有本事你就护一辈子,想半道把我扔了?门儿都没有!窗户都封死!”他身体僵得像石头,大手却缓缓抬起来,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小心翼翼地圈住我的腰,避开我的肚子。
耳根那块红,一路烧到了脖颈。
那颗总是高悬着的心,终于一点点落回肚子里——稳稳当当,被她滚烫的霸道死死焊牢。
隔天上午,我挺着越发显怀的肚子,目标明确地杀回安定侯府。
曾经朱门大户的侯府,眼下愁云惨淡,大门虚掩,连门口的石狮子都透着一股颓丧气。
管家看见是我,吓得腿都软了:“姑……姑奶奶……”我懒得理他,扶着翠儿的手直接闯进老太太住的正院荣禧堂。
檀香气息也掩盖不住这里的腐朽味。
昔日威严的老太太瘫在榻上,头发散乱,浑浊的眼直勾勾看着我手上捧着的紫檀盒子。
26
“祖母,”我把盒子往她眼前高脚几上一放,开盖,露出里面那尊熟悉的、光润清白的玉佛,“您的宝贝玉佛,我从当铺赎回来了。”老太太枯槁的手指猛地一颤,眼神死死钉在佛像上,呼吸急促起来。
我微微一笑,语气慢悠悠:“赎它,花了一万三千两。
零头我给您抹了。
侯爷爹他,”我瞟了眼旁边垂头站立的侯爷,他眼下青黑,两鬓霜白,如同老了二十岁,“他欠我娘当年嫁妆铺面的红利,连本带息,不多不少,也是这个数。
祖母您看,正好抵消了?”
老太太的喘息陡然变得像破风箱一样刺耳,她抬起手指着我,喉咙里咯咯作响,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侯爷扑通一声跪下,嘶声道:“你娘……哪还有什么嫁妆!早……”我啪地一声把一张泛黄发脆的嫁妆单子拍在玉佛旁边!纸张边缘都被虫蛀了,但上面白纸黑字写明的铺面位置、库房金银细软数目,一清二楚!“早被你们吞了是吧?”我替他补全后半句,笑容冰冷,“侯府当年不过是个破落户,靠我娘嫁妆才撑起的排场!这些年吃进去的,连本带利给我吐出来!这笔债,今天就靠这尊玉佛抵了,两清!”
27
老太太喉头的“咯咯”声猛地拔高,变成绝望的抽气声,她枯瘦的手死死抠住身下的锦褥,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翻着白眼猛地向后倒去,身体一阵怪异的抽搐!侯爷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母亲!母亲!快请大夫!”可老太太一口气上不来,大张着嘴,身体僵硬绷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侯爷抱着老太太尚有余温但已经无声无息的躯体,抬头望向我,那张脸上涕泪横流,全是扭曲的绝望和恐惧:“你……你气死了老祖宗!你这……”我收回落在老太太脸上的目光,只觉一股浊气终于从胸中彻底排出。
她看着玉佛死不瞑目?该!早该去地府清算她的业障了!我转身扶住翠儿的手:“走,回家。
这侯府的地界儿,晦气。”
秋风扫过安远侯府枯败的庭院。
丧幡刚刚挂起,灰白色的纸钱就被风吹得打着旋儿满地乱滚。
我扶着腰站在抄手游廊下,看着下人们如同被抽了筋般垂头丧气地匆匆行走。
一个身着灰布衣、满脸皱纹的老账房躬着腰递给我一个沉甸甸的楠木盒,里面是几处侯府最后的良田地契。
“都……都在这里了。”他声音抖得厉害。
我合上盖子,递给身后的翠儿。
“行了,”我摆摆手,目光掠过这曾经让我做小伏低、如今只剩空壳的华庭,“这侯府的气数,今日就尽了。
明日一早,派人在这府衙门口贴个告示,发卖了。”老账房身形一晃,差点栽倒。
曾经显赫一时的安定侯府,从这一刻起,彻底成了历史书页上一笔勾销的符号。
这最后一块压在心头的烂木头,碎了。
爽!
28
冬日暖阳透过玻璃窗,照在精心布置的产房内,暖融融一片。
稳婆欣喜的声音带着哽咽:“夫人!夫人再加把劲儿!看见头了!是个小公子!生得好俊!”汗水糊了我满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出声后,只觉浑身力气瞬间抽空,软绵绵地陷在柔软干净的锦被里。
意识模糊间,感到一只带着薄茧、冰冷微颤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拂开我汗湿粘在额角的碎发。
冰凉的触感后是温热的汗意——是他的汗。
我费力地睁开一丝眼缝。
逆着光,沈烈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山脸此刻绷得死紧,脸色甚至比我这个产妇还要苍白,额角全是密集的汗珠,顺着绷紧的颌线往下滴。
那双幽深寒潭般的眸子里,映着我的狼狈,翻涌着巨大的、几乎要倾泻而出的惊涛骇浪——是恐惧?是狂喜?是失而复得的惶恐?全搅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都在细密地发着抖。
被清理干净、裹在柔软锦襁褓里的小肉团子被稳婆喜气洋洋地捧到他眼前:“大人!您看小公子!这眉眼多像您!”沈烈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接,只是僵硬地、缓缓地低下头去。
那张冷峻非凡的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像被什么定身术给定住,定定地看着那红彤彤、皱巴巴、像只小猴子似的婴儿。
目光极其缓慢地掠过小婴儿稀疏的胎毛、微微撅起的小嘴……忽然,他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直接看向床上虚弱不堪的我,声音嘶哑得像砂砾磨过:“他鼻子……像你。”声音干涩,却蕴着雷霆万钧般难以言喻的力量。
稳婆一愣,随即喜笑颜开:“是是是!夫人秀气的鼻梁!公子以后定是美男子!”我心里刚浮起一丝又酸又甜的暖意。
29
可沈烈的下一句话,却让满屋暖意凝固。
他死死盯着我煞白没血色的脸,声音艰涩得像含着刀片:“太医……进来!快诊脉!”他直接对着门外厉声下令,眼神慌乱地扫过锦被上干涸的暗色血迹。
我刚生产完的虚弱,在他眼里竟是性命堪忧?我想开口骂他傻子,可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了。
几个白胡子太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来给我把脉,一番折腾后,为首的院判舒了口气:“夫人吉人天相,只是体虚劳累,并未见大出血凶险之兆……”沈烈紧绷如弓弦的身体猛地一松,一直攥紧的铁拳无意识地松开,几道深深的月牙血痕嵌在掌心。
他却浑然不觉,深吸一口气,轻轻抱起襁褓里哼唧的小猴子,俯身,把那温热又脆弱的小生命连同襁褓一起,极其珍重又小心翼翼地放入我僵硬的臂弯里。
他干燥滚烫的唇,带着未散的恐惧和如释重负后的微颤,极其轻柔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印在我冰凉汗湿的额角:“柳意欢,”他声音低沉喑哑,每一个字都像砸在我的心上,“你敢丢下我们试试?”那强横的威胁里,藏着他一生从未有过的惊惶与后怕。
额角的温热触感瞬间烫进心里,我费力地侧过脸,脸颊蹭过他有些刺人的下颌。
小家伙在臂弯里发出微弱的哼唧。
阳光落在我们一家三口身上,暖得骨头缝都化了。
嗯,这才叫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