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醒来的时候，除了疑惑，我完全没有了时间、空间等等一切概念。
脑子里恍兮惚兮围坐了一圈人，许许多多的胳膊肘放在我的天灵盖上，有的抽烟、有的吐痰、有的抠脚、有的掏鼻孔。
单腿老头在我的眼窝里掏了些烟丝，塞进烟锅里，他却从我的鼻孔喷出一缕缕烟雾，我终于忍不住，歪了歪嘴，“阿嚏”。
“说呀，凤女子，不明不白地跑回娘家，算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懂不懂，啊？”
“对呀对呀，生是我马家的人，死是他朱家的鬼，你这，哎……”
“凤女子，我们可巴心巴杆指望你过得好，但这女人吧，就是先要服从自己的男人，女人吧，就是给婆家传宗接代，女人吧，就是拉扯孩子、勤俭持家，知道吗？”
呜呜呜，嗯嗯嗯……
“弄一个傻子，啥意思？村里人都知道了，哎！我们的脊梁骨还不成了马蜂窝？告诉你，怎么来的，怎么给老子回去，你、你、你，动手，老子管不了你，还！”
“爸，爸……，大哥，大哥……，二哥，二哥……，三哥，三……，大嫂，二嫂，三……，你们不能赶我走，我不能走，你们、你们，我就是死也不回……”
“就是死，也得给老子死在朱家！”
“为什么为什么？哥、嫂，求求你们，帮我说说好话，啊，帮我说说，他们朱家要拔我的皮、抽我的筋、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小虎、小虎、他还小，他是为了救我……”
“你这么作，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吗？对得起吗……”
“大哥，救救我……”
“谁要敢救她，就不是我马家的后人！”
“凤女子，你三更半夜跑回来，他们朱家肯定知道你回娘家，说不定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来要人了！”
“不——，你们不知道我受的苦，朱天龙不是个男人，他裆里那个东西只能撒尿，干不了别的！”
“畜生，畜生，”单腿老头的头发，正一点一点朝天直立，偶尔还抖动几下。
“凤女子！你是魔鬼，还是人？”
“哎哟，我说妹子，咋好意思说呀？”
“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姓——马！”单腿老头一摇三晃直奔姐姐，独眼男人随即搀扶着老头，将他让到长凳上。
“爸，丫头不懂事，你别生气，别生气，啊，我们好好跟她谈谈就是了，老二、老三，把凤女子扶到睡房去。”
“天虎，快……”，姐姐一听要把她带向睡房，冲着我声嘶力竭喊叫。
啪啦啪啦，好一阵混乱，姐姐从我的嘴里伸出一只手，拖着我就要逃窜，那些男男女女，纷纷扯着我的头发，倒挂着将姐姐拎起来，我感到自己的肠子、内脏被他们长长地扯到外面，很凉很凉。“
“喵”，猫受不了虐待，跑了，我双掌压在天灵盖，不停地挥舞，那些被他们拽出来的东西，随着猫叫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我大吼着，一个箭步冲出房门，“喵！”
姐姐跪在地上，蓬松的长发遮盖眼帘，其余一干人等姿态各异地望着我，倒是单腿老头雷厉风行，横起他那根拐杖，阻挡我蠢蠢欲动的肢体，可是他打错了算盘，不走寻常路是我的风格，握住拐杖，我顺势一滚，朝姐姐奔去。
“畜生，真是畜生，你们还不给我拦住！”拐杖咚地落在桌子上，发出威严的呐喊。
我觉得我的动作已经足够快了，没想到老大、老二、老三的动作比我更快，他们在我尚未到达姐姐身边的时候，将我抓起来，并且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他们的女人更可恶，居然拿出白白的绳子，说是将我捆起来，连同姐姐一块儿押送回朱家庄。
姐姐呼天抢地，哭成了泪人儿，不过，当她见我已经成了瓮中之鳖，猛然间迸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力量急速跪行，一把扯住单腿老头的胳膊：“爸，都是我的错，他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爸，我的命是他救的，爸爸，不要逼女儿了！脸真有那么重要吗？面子真有那么重要吗？”
“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不知道是老二、还是老三说的，我左边的男人瘦小，而我右边的男人魁梧，那话是从瘦小男人嘴里吐出来的，“人不要脸鬼都害怕，我们还要在这个村子里活人呀！”
“爱活不活。”我斩钉截铁道。
“鬼都是人变的！鬼在脚下，天天受你们践踏，他们有脸吗？我只要活着，我只要弟弟活着，如果你们实在要将我送回朱家湾，就麻烦你们将我和弟弟装进棺材，拿我们的尸体换取你们那了不起的面子吧……”，姐姐竹筒子倒水，可能说累了，低着头，被激怒的的野牛般撞向土坯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