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除了清明节和中元节,十月初一也是祭拜祖先的日子。爷爷说,以前每到这些日子,各家都会召集全家老少,在先人坟前跪拜祭奠,谁家人去得多,谁家就显得有面子。而今天,回乡祭祖的车上只有爷爷、小叔和我,家里的其他成员都在忙各自的,回乡祭祖仿佛成了爷爷自己所坚守的一个仪式。
以前因为学习和工作的原因,基本上我从来没有参与过祭祖上坟,每次都是爸爸叔叔们陪着爷爷回来,老家我也是只有每年大年初一的时候随着大人们回来给几位亲戚拜拜年。这座小山村对我来说几乎是陌生的所在,爷爷是在这里从小长起来的,但离乡几十年,他也对着山村变得有些陌生了。一边是低矮的平房,一边是已经竣工的高层住宅楼,昔日的村庄在现代工业的影响下开始撕裂,一如这个躁动不安的时代,我们沿着高楼旁长满杂草的小路前进,一路上爷爷不停地指给我看,从前的山丘如今已经不见,从前的大沟如今变成了麦子地,从前的海岸如今被填平,上面还盖起了楼房。一路上,我们遇见了一些祭祖回程的村民,当年爷爷参军离开家乡时,他们中的很多还是不满十岁的孩童,如今他们都已年过六旬儿孙满堂。爷爷每一次回乡,他的村庄都发生着让他意想不到的改变,唯一不变的只有这通向山顶长满杂草的小路,走在这条路上,望着晨雾笼罩中的村庄,年近八十的他虽然脚步依然矫健,但眼神里却充满了许多复杂的东西。
来到太爷爷和太奶奶的坟前,爷爷去坟头上压了几沓黄纸,将一瓶啤酒和一瓶矿泉水倾洒坟前,将剩下的黄纸与香柱点燃,黄纸在火的焚烧下化成一朵由黑灰组成的大花朵,然后一点点熄灭,等火完全熄灭后,老人家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叔叔和我也依次磕了三个头,爷爷又盯着墓碑看了一会儿,我们转身下山。整个过程也不过是十分钟,我和叔叔基本上插不上手,一切仿佛是爷爷自己的仪式,特别是走之前爷爷看着墓碑的眼神,让我也生出几分感慨,我想,也许等我到了七八十岁的时候,才能真正体会到老爷子现在的心情吧。上坟的时候我也仔细看了看墓碑,第一次知道了太爷爷太奶奶的名讳,我发现虽然从前信息闭塞、受教育程度低,但是这两位先人的名字却要比如今大多数人的名字要文雅得多,而在墓碑的左半边更是密密麻麻的刻着爷爷辈叔叔辈和我这一辈人的名字。身为长子长孙,家族这个名词在我心中变得具象起来,也使我心中多了一分敬畏与责任感。
我想,将来有一天,我也会带着自己的子孙踏上这条小路,给他们讲述我的爷爷,我的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