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雨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撅了撅嘴，调整到一个显瘦的角度，按下快门。她仔细检查照片，用修图软件把脸推小了一圈，眼睛放大，皮肤磨得白里透红，这才满意地发到小红书。

"周末brunch time～ 和闺蜜的约会总是这么精致✨"她配上文字，定位在一家高档酒店餐厅。实际上，照片里的牛油果吐司是她从超市买的打折商品，背景是租屋的茶几上铺了块白布。

"小雨，又在那P图呢？"室友李敏从厨房探出头，"今天不是有相亲吗？还不准备？"

刘小雨看了眼时间，惊叫一声跳起来："完了完了，约的十一点！"她冲进卫生间，开始往脸上拍粉底液。

镜子里的女人32岁，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精心化妆后还算看得过去。刘小雨使劲吸了吸肚子——去年买的连衣裙又有点紧了。她在电子厂做质检员，工资不高，却总爱买些超出承受范围的衣服包包。

"这次是谁介绍的来着？"她边画眼线边问。

"张丽给你找的，说是她老公的同事，IT男，有房有车。"李敏靠在门框上，"你别又挑三拣四的，都这个年纪了..."

"我才32！"刘小雨手一抖，眼线歪了，气得直跺脚，"而且我有要求的怎么了？总不能随便找个阿猫阿狗就嫁了吧？"

李敏翻了个白眼："上次那个公务员不是挺好的？你嫌人家穿衣服土。上上次那个中学老师，你说收入太低。还有..."

"停停停！"刘小雨打断她，"这次要还是那样，我就..."她突然卡壳，不知道该怎么威胁命运。

咖啡馆里，刘小雨已经喝了半杯美式，相亲对象才匆匆赶到。

"对不起对不起，加班刚结束。"男人个子不高，穿着格子衬衫，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我是王强。"

刘小雨上下打量他，心里已经打了低分。手表是卡西欧的，鞋子看起来不超过三百块，手机居然是两年前的型号。

"刘小雨。"她淡淡地说，故意露出自己新买的轻奢品牌手链。

谈话进行得磕磕绊绊。王强确实如张丽所说，有房有车——郊区的小两居和一辆国产SUV。年收入二十万左右，性格老实，甚至有些木讷。

"你喜欢旅游吗？"刘小雨打断他关于编程的长篇大论。

"啊？旅游？"王强愣了一下，"就去过三亚和云南..."

"我每年都要出国玩的，"刘小雨拿出手机，翻出几张在泰国和日本的照片——其实都是网上找的图，"生活不能只有工作，要懂得享受。"

王强尴尬地点头。一个小时后，两人客气地道别，都心知肚明不会有下次。

"怎么样？"晚上张丽打来电话。

刘小雨躺在沙发上做面膜："太无聊了，聊不到一起去。而且他穿衣品味好差，带出去都丢人。"

"小雨，"张丽叹气，"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

"至少要风趣幽默，有品位，收入高一点，最好自己有公司或者高管..."刘小雨掰着手指数。

"你偶像剧看多了吧？"张丽忍不住说，"现实点好不好？你也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

刘小雨猛地坐起来，面膜都皱了："你什么意思？我条件很差吗？"

电话两头都沉默了。最后张丽妥协："好吧，我再帮你留意。"

挂掉电话，刘小雨打开微信，看到一个陌生人的好友申请："美女你好，今天在咖啡厅看到你，被你的气质吸引，能认识一下吗？"

她点开对方朋友圈——保时捷方向盘、高档餐厅、健身房自拍，是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刘小雨心跳加速，立刻通过申请。

"你好，我是周伟。"对方很快发来消息，"冒昧打扰了，实在忍不住想认识你。"

刘小雨对着手机傻笑，手指飞快打字："没关系呀，你也常去那家咖啡厅吗？"

接下来的两周，刘小雨像变了个人。每天精心打扮，上班时也抱着手机傻笑。周伟自称是家族企业继承人，刚从国外回来，对刘小雨展开猛烈追求——送花到工厂，开跑车接她下班，带她去人均消费上千的餐厅。

"我觉得我遇到真爱了。"刘小雨在更衣室对同事宣布，展示周伟送她的施华洛世奇项链。

"小心点，"年长的同事王姐提醒，"认识才多久就送这么贵的礼物？"

"人家有钱，这点算什么？"刘小雨不以为然，"他说下个月带我去马尔代夫呢！"

王姐摇摇头走开了。背后，刘小雨听到有人小声说："又开始了，捞女本色。"

她咬咬牙，装作没听见。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五晚上。周伟神情凝重地找到刘小雨："宝贝，我遇到点麻烦。公司资金临时被冻结，有个项目急需五万块周转，三天就能解冻，你能先借我吗？"

刘小雨犹豫了。这是她全部的积蓄。

"不相信我？"周伟受伤地说，"那算了，我去找别人。"他转身要走。

"等等！"刘小雨拉住他，"我...我给你转。"

转完账，周伟紧紧抱住她："谢谢你宝贝，周一就还你，带利息！"

但周一，周伟的电话打不通了。刘小雨去他说的公司地址，发现那是一家共享办公室，周伟只是短期租用过工位。朋友圈全部清空，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同一周，工厂宣布裁员消息。质检部门要精简30%人手，名单下周公布。

刘小雨的世界崩塌了。她请了病假，在出租屋里哭了整整一天。晚上，张丽不请自来，手里拎着啤酒和炸鸡。

"听说你被诈骗了？"张丽直接问。

刘小雨又哭起来："我是不是特别傻？"

"是挺傻的。"张丽递给她啤酒，"但不是因为被骗钱，而是因为你一直活在自己编的故事里。"

刘小雨抬头看她。

"你总觉得自己值得更好的，却从不肯变得更好。"张丽难得严肃，"你想要高富帅，可你自己呢？32岁，工厂普通员工，月薪六千，存款现在应该清零了吧？"

刘小雨想反驳，却发现无话可说。

"王强昨天还问我你怎么不理他了。"张丽继续说，"人家对你印象挺好的。"

"可他那么普通..."

"你呢？"张丽反问，"你觉得自己特别不普通吗？"

刘小雨沉默了。她想起自己小红书上的虚假生活，想起对同事们的炫耀，想起这些年拒绝的一个个"普通"男人。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改变。"她终于承认。

"从卸载那些炫耀的APP开始。"张丽拿出手机，"我帮你报了个成人技能培训班，下周一开课。王强说他可以接送——别那副表情，人家是真心对你好。"

刘小雨看着窗外的夜色，第一次感到所谓的"精致生活"如此虚幻。她拿起啤酒，和张丽碰了碰杯："告诉我王强的微信，我...我想请他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