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说，25岁，是一个艺术家生命终结的年龄。

2015年时，我在微博上结识了一位石家庄的诗人，他在南二环开了一家书店，书店的面积不大，三四十平米，是夫妻店，这些都是从网上得知的零碎信息。石家庄的冬天不用说雾霾很大，路上的人们裹着厚衣服匆匆赶路。我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看着这些和我一样疲于奔命的人，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芜。一小时前，我在这位诗人新开不久的书店东翻西找，希望看到一些自己熟悉的作家的作品，可能诗人的品味独特，我没发现一本自己读过的作品。相反，两列书架上摆放着很多没有名的诗人的作品，有邢台诗人，有县城诗人，有唐山诗人。

这是一家夫妻店。店主每天处理网上可怜巴巴的订单，招呼慕名而来的客人，晚上趴在书桌上写诗。妻子协助他打理小店的杂事儿，除了上班之外。她们一起养着即将读高中的女儿，从诗中能看出这一家人的生活简单、知足，但物质偶有短缺。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有了老婆孩子，仍然不改本性，依旧我行我素，他没有变成一个脑满肠肥、有意无意表现优越感的中年人，而是凭着赤子之心在泥沼中缓慢精进，虽然在世俗中没有获得大名，却也喜忧参半。

我当然佩服这种倔强的、毫不妥协的秉性，同时观照自身，难道我要成为这种类型的人——一个四十几岁拖家带口的落魄文人，拉着老婆孩子跟着自己受罪，试图用文字抵挡尘世，就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我不知道这位诗人有没有评估过自己的才华是否足以能够青史留名，即使像李白那样又如何。我承认，至今没有能够记起十年前的中国首富是谁，更不用说在历史上烟消火灭的富强巨贾。

文艺理想和金钱，是互斥的吗？

在我还年轻傻得不像样的时候，我觉得生意人商人满脑子挣钱，一身铜臭味儿。年轻的公务员更全部是傻逼。这两年我自己问自己，一直崇拜名声的内在原因是什么？非常羞愧地讲，人这一生毕竟只有七八十年，运气差的人可能还不到年龄得打对折。在这几十年里，我们总不能鞠躬尽瘁为稻粱谋死而后已吧，总得做些什么不一样的。我要像xx、xxx似的，年少成名，一炮走红，红遍华人文坛，最好25岁就得诺贝尔文学奖，然后就死，也算是轰轰烈烈活一次也不枉此生了。

谁没傻过呢？对吧。

二

大学朋友前一段时间发微信说，自己失恋了。年轻人嘛，失恋恋爱都是常事，扎扎实实难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跟感冒差不多，吃完不管用，就得熬几天。跟所有的失恋故事类似，我听他讲了他们相识相知相爱的经过，令人拍案叫绝的是，从头至尾彼此并没有见过一面，一年来都是网聊（感谢腾讯）。今年女孩儿大学毕业，毕业之前他们一直为女孩儿的去留问题争吵。有时候聊得好好的，甜蜜的话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溢出来，聊到毕业的去留问题就争，就吵，摔手机也没用。男孩儿是小公司职员，凭借运气和自身能力，也算顺风顺水有小成。女孩儿的家人在其大学所在地，托人为女孩找了一个看起来稳定的饭碗。女孩儿毕业迷茫，不知何去何从。慢慢俩人矛盾丛生，感情也渐渐淡了。

说到此，男孩儿哭了，隔着手机屏幕哭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正是争强好胜的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年纪，哭的稀里哗啦。他说，他不怪女孩，在社会上混了两年的他反而支持女孩的选择。

他说，我只怪自己无能。

男的也好，女的也罢，凡是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好前途的，无一例外都会后悔，你不要跟我说什么爱不爱的这类屁话。

三

2016年有一段时间特别迷恋张浅潜（女版李志），听她的音乐，我才理解音乐。音乐天才不是吴亦凡的freestyle，不是薛之谦的强行煽情，更不是民谣的无病呻吟。好巧不巧，她正好在石家庄有自己的音乐会，那时候不太忙就去了。一进现场，二三十个人稀稀落落地坐着中间，不一会儿张浅潜背着小提琴登台，照顾没打就开唱，嗷的一嗓子，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的是被音乐打动了，360°全覆盖无死角电击灵魂。

白天回到现实而又商业的社会，换上另一副模样。为房租发愁，为一场演出费发愁，为没有好的录音设备着急。这些哪一样都需要很多的钱，可这位艺术家统统没有。

难道艺术家注定要穷困潦倒吗？

不，不，不。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艺术作品确实能改变世界，我自信自己这一辈子都写不出这么伟大的作品。与此同时，谁又真正凭借文字音乐改变了世界呢？是鲁迅吗？是杰克逊吗？是小津安二郎吗？是侯孝贤李安吗？

是微软。是苹果。是谷歌。是腾讯和京东。是科技和商业切实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拓宽了人类认知的边界。林黛玉会用智能手机，估计也不用天天跑进贾宝玉的屋子里，整天搁屋子里看综艺节目，也不会有葬花吟了。方枪枪会玩王者荣耀，还跟大院孩子打什么群架。

与其因写不出伟大的作品而憋出内伤，不妨试着通过发展个人去造福家族，去改变自身和后代的命运，幸运一点的话，还造福了社会。

可能有的人知道前几天杭州保姆纵火案，那个男的是中国典型靠自己奋斗成功的人，可结果呢？老婆和仨孩子被活活烧死，至今没有公道，没有公道，我操。你们自己去看看。

“推土机还没来到自家门前，别人的痛，还离得太远”。

只有让自己越来越强大…强大了也没什么屁用，至少生而为人的时刻，不会太艰难。

还是那句话，做自己擅长的事，让自己和家人都后顾无忧。改变家族的命运至少需要三代人的牺牲，我们这一代不牺牲，还等什么？

认识幻想，放弃幻想，轻装前进，是一个漫长的、曲折的过程。

“哪怕全世界被冰雪覆盖，背起笑声收起我感慨，活出真我的风采”

过了25岁，我很难相信自己会在艺术上有什么惊人的成就了。不过，25岁正是开天辟地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