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空低的像随时都要掉下来，笼罩着密不透风的学校。
一个叫林洋的学生决定去死。
第一次，放学的时候没有背书包。走出学校，连呼吸都畅快了很多。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林洋透过污浊的玻璃盯着空空荡荡的操场，决定去死。
沿着出校门右拐这条路，林洋走了路的尽头，街上熙熙攘攘的人都是风尘的样子。拐角的地方是一所小学。学校周围的补习班零零散散的有学生往外走。“今天奥数考试怎么样？”一个年轻的妈妈问她牵着的小女孩儿。“挺好的，老师还表扬我了呢。”小女孩儿露出骄傲的小表情，一蹦一跳的。真好的年纪，却没有几年了。想到这儿，林洋眼里的羡慕变成了怜悯。有那么一天，所有人都将以一个标准衡量你。好学生和差学生，只不过几个数字的区别。林洋想起小学时候的自己，是所有老师的宠儿，总是前呼后拥，有一种天之骄子的错觉。那些日子，明媚的耀眼。
右拐，已经是不认识的路了。天色渐渐暗下来，在遥远的天际，有一堆火烧云，是渐渐失去生命的颜色。林洋的腿已经走的快要感觉不到累了。三年前的自己，在无数个这样的傍晚，在操场上狂奔，不记得有十圈还是二十圈，只为了中考那10分的体育成绩。考体育的前一天，饭桌上妈妈跟他说：“咱没权没势，也没有闲钱来给你打通关系，只能靠你自己了，这分儿可千万不能丢，咱家就指着你呢。”本来就是自己的事儿，怪不得谁。自己的成绩，为什么却要一再被拿出来吹嘘？晚上，第一次失眠了。中考的时候，那么多熟悉的，不熟悉的人看着他，有等着高兴的，也有等着看笑话的。背负着父母的荣光，学校的骄傲，必须万无一失。发现自己做错了一道物理题的时候，没敢告诉任何人，好几天吃不下饭。有惊无险，还是拿到了全区第一，所有人看到他都会露出笑脸，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这些缥缈的称赞是用那许多许多的焦虑与恐惧换来的。到底值不值？
天黑了。腿没有知觉了，听到远处火车碾压铁轨的声音。前两天的一模成绩离学校给他定的目标差了10分。然后是各科老师，班主任，年级主任的连番轰炸。又在他18岁的肩上一件一件的堆着他们的期望。一丝不苟的学了12年，不是特别聪明的孩子。从来没有人过问过那些数字背后的艰辛。他们只知道告诉他专心学习，然后等着他光宗耀祖，等着他让学校在竞争对手面前扬眉吐气。除去漂亮的成绩，自己究竟还剩什么，会受到怎样的对待。而自己又能不能承受12年的努力一夜之间付之东流。
“如果我高考没考好，会怎么样啊？”林洋中午的时候问前桌，他暗恋的女生。“你这么厉害，肯定不会的，你这种神一样的人要是都考砸了，那我们这些渣渣怎么办啊。”她笑的真好看。“哈哈，对啊，我这么棒，你也加油。”林洋笑着答到，却在心里不停地重复“万一呢，我也不过是个人啊。”
轰隆隆的声音消失了，该消失的不该消失的，都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