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行乐,行乐至死便是我读《失乐园》后最大的感想。久木与凛子相遇时,二人都已不算年轻,然而,他们没有过多感慨相见恨晚,也没有因为世俗的眼光而压抑自己,他们选择及时行乐。久木和凛子被渡边淳一先生塑造为“爱的精英”,他们也没有辜负上天赋予的这一秉性,并将其发挥到了极致。
这部400多页的书,随手翻开十次,有八次翻开的那一页是在描写做爱的,被我戏称为“小黄书”,其实真要说它“黄”倒也未必,相反,我认为作者已经在用尽量优雅的笔触(也有翻译的因素影响)来描写这些肉欲横流的场面。然而,要体现出他们极致的性爱体验,隐晦的言语是远远不够的。在我看来小说正是以久木和凛子一次次的做爱为主线展开的。作者乐此不疲地描写二人交欢的场面也不是毫无意义的。每一次写到做爱的场景,不仅姿势、情趣各不相同,他们的心理活动和精神状态也在改变。随着二人相爱越深,越加明目张胆,各自要处理的家庭问题和要面对的社交、工作等问题也就越来越复杂。这也为二人的死埋下伏笔,起码是成了久木自杀的催化剂。
这是第一章中,对两人做爱的描写,虽然达到高潮时,凛子嘴里说着“好可怕”,但相对来说还算纯粹,纯粹的享受。
在父亲的守灵之夜做这种事,让凛子的内心倍受煎熬,但与此同时,身体却是诚实的“尽管她觉得羞耻,拼命拒绝,却在不知不觉中也被这种淫荡的姿势激发出了情欲,而且愈燃愈旺了。”相比之下,身体是那样坦诚,喜欢就享受,从不弄虚作假地伪装。不过此时的凛子应该没有想到,日后让她的内疚感得到缓解的,仍然是肉体上的满足。
在父亲守灵之夜做出那种事情,婚外情也搞得人众皆知,母亲为此要与凛子断绝母女关系,凛子为了追求性与爱的高度契合,不惜失去了一切,可以说是她自己作的,然而回头想想,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错。此时,她只有依靠久木和与久木做爱了,也只有自己真切地体会到那一次次到达顶峰,欲仙欲死的状态,才能让凛子和久木觉得放弃的一切是值得的,才能让双方的灵魂得到暂时的救赎。此时,他们已经不再是为了做爱而做爱了,双方都有逃避现实之嫌。同时,肉体、性欲显得那样宽容,不曾因世俗的眼光、男女双方内心的煎熬而降低性爱质量,相反,二人在这样的状态下达到了新的高度。
“现在两人沉沦在充满污秽的现世,是因为偷吃了性这个禁果,才从天上堕落到了人间。既然如此,就干脆贪婪地享受性的快乐后死去好了。”
他们已经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之前书中提及殉情的男女,死相非常难看,所以两人决定要以两人最密不可分的状态死去,我认为,二人执着于这种死的状态,一方面是因爱到极致,另一方面也是向世俗发出了挑战:无论来自社会怎样的恶意,都不能将相爱的人分离,现实越是责难,双方越要相拥得紧。
全文以尸检报告作为结束,他们达到了理想中的状态,他们奔向了心中的伊甸园。
小说除了追求爱到极致的性以外,我认为作者对性爱的理解也是独到的。
不知道在日本世俗的眼光是怎样看待在做爱时男女地位关系的,我想因为文化的影响,大概与中国差不多,人们总是用女人被男人“吃干抹净”这样的形容,仿佛受害的总是女性,在性这件事上,女人似乎只是男人的俘虏,被征服的似乎永远只是女人。而渡边淳一先生却认为“在做羞耻是这一点上,男人女人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认为“被吸干榨尽的是男人”,因为作者医学博士的身份,所以这一论调我是服气的。当然,这是在达到了极致的爱的体验时才会出现的思想。通俗点说,就是产生这种地位的前提是男女双方都打到高潮,但事实上女性很不容易达到高潮,而在能达到的人群中,能有像凛子和久木这样的体验的,也不过十分之一(实在是找不到原文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概是这个意思)。这样一来也就不难理解那普遍的看法了,其实也无可厚非。也正是出于这一原因,久木和凛子才能成为“爱的精英”。
小说中有不少男性都对久木表明过其羡慕之心,不管是朋友水口的悔意,还是上司的揶揄,多少体现了男性对性、愉悦的性的向往。但换作他们任何一个,都不能达到像久木那样的热烈和不顾一切,他们总是抱着玩的心态,没有人理解久木是陷得怎样的深。正如凛子说母亲不理解她“也是,这种事不亲身体验的话,当然理解不了。”不过我想我们大部分人应该是理解不了的了,也不需要理解,不然世间的婚外恋都成为理所应当的了,只要以爱之名。
他们的死,在小说开始时便有暗示,但比起凛子的果敢和决然,久木还是有些畏首畏脑,所以需要一些残酷的现实来坚定他自杀的决心。在这一点上,男人似乎又被打败了。凛子娇小的身躯,却有坚定的决心,而久木,在于凛子谈及死亡时,总是暧昧地回答,甚至当凛子透露一点自杀的念头时,他便对她心生惧怕。似乎在爱情上,男人总是不如女人那般轰烈和决绝,只知道立下海誓山盟,而女人则早已为至死不渝做好了准备。
死亡,是必然的也是美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