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
秋天来了,地里的庄稼逐渐熟了。
我最喜欢在田间的地头,点燃一棵烟,在香烟缭绕中,喜看成熟的庄稼了,那种丰收的喜悦、即将收获的感觉,很多年没有切身体会了。
我家里还有不少常年久存的麦子,一直舍不得处理。只是零散的换一些白面、大米等贴补家用。今年以来,麦糠的不少,我们不得不卖了。妻子一直在不停的催促着。说实话,我不急着处理,也真的不愿意处理这些麦子。对于麦子,不知道为什么老有一种情感在里面。麦子,是细粮。我小时候,是不能天天吃到的,多数吃的是粗细粮搭配的主食和稀饭。每年,一到麦收的季节,我们早早准备好存放的大瓮或者空油桶,腾空,晾干;早早的磨好镰刀,光亮、锋利。麦收时节,家家收割、打场、晾晒、存瓮。很是忙活一阵子,很累很累的。我从9岁起就开始参与收麦了。
收割,最有趣的是打接儿,用两小把麦子,打成连接,捆麦子使用,很讲技术的。打不好,麦子捆容易散。不过,我的技术不错。一家人,满地排开,操镰刀割麦,非常壮观、有趣。那时,每到农忙季节,邢台的姨姨总来帮忙。我幼小的心灵开始向往城市的生活,就是在农忙的间歇提醒、萌发的。
收割完毕,通过人力或者拖拉机拉运拉到一个大的麦场上去。村里人家家在这里短时间存放小山似的麦捆,时刻准备着脱粒。脱粒机,半地下安装,农忙时节24小时运转,村里整体购买的。脱粒要全村抽签按序进行。常常为了脱离,来帮忙的人(脱粒需要的人手比较多,添加麦捆4--6人,除麦秸6人左右,“打猎”2人),要在麦场的小屋里干等着,尤其是晚上,还得在小屋里迷瞪着,而白天还要继续收麦。
脱粒后,要及时地将新鲜的麦子,装成袋子,用拉车拉到家里,人扛到房屋上,晾晒几天。我最愿意干的就是这种活儿,有人骤你一下,然后将装有新麦的布袋抗在肩上,拖到房上去。虽然是平房,但是也得有4、5米高,很费体力。每家几千斤麦子,扛一阵子的,好在人多,相互轮流着,说说笑笑,一会儿就完。扛完了,主人拿出做好的东西让大家吃,在吃喝中,疲劳和困倦随之淡化。而主人还得晾晒几天新鲜的麦子。此时最怕的就是连阴雨了,那样麦子是要发霉的。记得是哪一年麦收时节连续下雨,麦子难于晒好、晒透,我们那一片连续吃了一年的粘面,特难吃,面条和烙饼都不行。
村里人对麦子,很是珍惜。往往麦收完毕要在闲言碎语中说说谁家的麦子打得多,产量高,以便来年换取他家的麦子作为麦种。村里人,没有仔细的讲究,常常是一斤普通麦子换一斤麦子种子。我家86年种了一种“晋丰”的麦子,产量很高,第二年村里人都种了。而我家里的麦子竟然换完了。我老爷很是高兴了一阵子。一是产量让村里人羡慕;二是通过换取麦种,赢得了大家的尊重。
麦子,是村里人最主要的口粮。麦子不但可以换白面,而且可以换取村里需要的多数东西。可以换馒头、换大米、换小米、换豆腐、换扒糕、换棉花、换油条、换煤油、换酱油醋等日常用品,只是几还几比例不同罢了。我上小学时,学校还得让交几斤“勤工俭学”麦子。有的学生交不了学费,也可以交麦子冲抵。村里人找对象,往往问问他家麦子多少多少。
麦子收获在初夏,端午节前后,而种麦子要的10月1日前后。种麦子现在都是播种机了。我小时候,都是人力种植,用一种古老的木质播粒,类似推车形式,麦种放在上边,通过小边的几个小孔和有意识的颠簸种到地里去。往往是一个人(常常是种植多年的师傅)颠簸着推,前边几个人向纤夫一样的拉着。很是费尽,常常一上午种不了多少。
麦子的储藏,村里人,家家那么多瓮,甚至屯,得多少存粮啊!但是很少有人家卖掉自家的麦子,小时候我真的理解不了,现在我知道了,那是富足的表现,那是对63年饥荒再现的恐惧,那是对粮食、对劳动的尊重。
麦子,种麦、收麦,田间管理,我在幼小的童年亲身经历,在潜移默化中,我对农作物的感情,油然而生。浪费,是我难于接受的,深恶痛绝的。感谢农村,感谢劳动,我通过不经意间的劳作,悟出了许多东西,使我受益匪浅,享用终身。
现在,我很少劳动了,也懒了。城市生活的瞎忙,换作了养尊处优的倾向,一想到要买麦子,心里感觉特别不舒服。
闲写此文,表达我对村里生活的向往和追忆,表达我对村里人的敬意和对劳动者的钦佩,尤其是对粮食特别是对麦子的一往情深。
我愿做一株麦子,自由的生长在农村的田野里,发芽、抽穗、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