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家,我都要吃两大碗猫耳朵;每次回乡,我都要吃许多碗老鼠粄。
猫耳朵,是故乡的一道特色面食,因其形状酷似猫耳得名,又因杂烩各种蔬菜被称作“麻什”。
猫耳朵是我儿时最爱吃的面食之一,因为其小巧的形状,也因为其中肉菜极多,更因为它的面和菜根本无法分开,舀一勺放在嘴里,轻轻咀嚼,猫耳中的汤汁爆出,各种香气弥漫唇间,令人心满意足。
妈妈说猫耳朵是她小时候过年时才能吃到的美食。因为过年时各家皆有剩菜,将每盘剩菜汇集在一大锅内,慢火细熬。不需要擀面杖,女人们麻利的搓出一个个状似猫耳的小面卷儿,宽水大锅,连着面扑一齐下锅,风箱突突作响,锅中的猫耳朵也随着水花翻滚,八成熟后带面汤捞起倾入烩菜的大锅,继续炖熬。蔬菜吸收了面汤的面气,菜香浸入猫耳朵中,耳卷里吸满了汤汁,面卷儿也胀得肥亮,用大勺舀拌,热气蒸蒸而起,淋上一点陈醋,即刻香气扑面而来。每个小孩都端老碗期盼着锅中的美味。倘若碗里出现了肥臊,一定惊喜不已。
而今日的猫耳朵,要精致许多。所有的蔬菜都是新鲜洗净切成小末,臊子同样精心切细。昔日的大锅灶换成了小锅盆,即便热气腾腾也没有那种烟雾缭绕的迷之美好了。好在猫耳中的爆浆依然存在,一口下去,唇齿生香。
猫耳朵配菜中最妙的要数黄豆与地软。泡胀的黄豆与猫耳朵大小相当,口感却与猫耳朵的软腻、流汁大相径庭,带着豆子的清香口感扎实,颇有嚼劲。这一软一硬,一起入口,简直绝了!地软是一种黑色质软的菌类,记忆中长在水库山坡草坪间的羊粪蛋旁边,孩提时捡回来看着大人将它们一遍一遍淘洗干净,嘴角的口水竟已不知不觉地淌出。地软有股特别的香气,很难描述,或许可以称之为大地的味道。若猫耳朵中没有配一些地软,那味道便会大打折扣,总觉得缺了什么,哦,对,是缺了大地的味道。
不知怎么,我喜欢将做好猫耳朵放置半日再重新回锅,总觉得这样更好吃,大概是为了满足我对昔日那种剩饭哈喇子味儿的谜之向往吧。
老鼠粄,据说是客家人的名小吃。是一种米粉做成的食物,只因两端尖尖,形似老鼠,而被称作老鼠粄。
我迷恋上它也是在客家地区学习调研的时候。因为专业的缘故,我在那个美丽的地方住了一年有余,除了看他们日作暮息,还尝遍了当地各色美味。
老鼠粄完全取决于人们的遐想,就和猫耳朵一样,与老鼠没什么实质关系。与其他的客家山珍相比,老鼠粄看起来平淡无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是灰灰白白的米粉条。
然而,配点香菇与猪肉翻炒出香味后与老鼠粄共同熬煮,只需食盐调味,便成了令人欲罢不能的美味。如此简单,却如此惊艳。干香菇浓郁的香味衬托出猪肉的鲜美,白嫩的老鼠粄和着粘稠的米糊汤汁一起吞入口中,滑过喉咙流入胃里,像一股暖流填满整个人,心间舒畅。
最常吃这种食物的地方是各村的宫庙里。依然是大锅大铲,足柴旺火,虔诚信众用心熬制。庙中的叔叔阿姨总对我充满怜爱,像亲人般给我添饭,每次捧着满当当的一碗老鼠粄时,仿佛吃到了家的味道。
老鼠粄那连汤带汁的口感,总让我想起家乡的猫耳朵,混沌中粒粒分明,五味陈杂,一口吞下,美妙从胃中升起流入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