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星辰
作者:重楼几重
一.
酒吧里夜夜笙歌，震耳欲聋的音乐和迷离扑朔的灯光夹杂在一起，如同发生化学反应般将人的理智慢慢侵蚀。
“你，给我再拿一瓶酒。”我朝着旁边的调酒师喊道。如同很多失恋的人那样借酒消愁，企图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甚至连最起码的礼貌用语都不会了。
“快点啊”我伸手去接本以为会递来的酒，却被一双大手发握住。来不及反应，就被手的主人强硬地拉出酒吧。
“楚绣这就是你对待人生的态度吗？不就是分手，地球难道不转了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居然穿敢热裤去酒吧。你再怎么作死，那个男的也不会对你愧疚。”说话的人语气非常得不友好。
外面的空气很清新，钻入鼻尖让我恢复了几分理智。我看了看眼前那张连生气都很帅的脸，突然清醒:“韦如凯你怎么在这里。”
“你的魅力太大了啊，有人将你喝酒的照片发在群里我就找过来了”韦如凯漫不经心地解释。
“你晚上出来是为了勾引谁啊，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酒吧。”他将外套披在我的肩上:“走，我送你回家。”
其实我不喜欢他命令式的语气和腹黑的表情，但又拒绝不了此刻外套传来的温暖。就像很讨厌刺猬身上的刺，但又被它的精致果实所吸引。
二.
清晨，惺忪的眼睛被阳光刺醒。
自从分手后，我就把房间里所有的窗帘拉上，一个人喝闷酒发呆。然而最渴望黑暗的人，此刻却被阳光包围，无法逃避。肯定是韦如凯趁我睡觉时把窗帘打开，我在心里暗骂他混蛋。
我看向窗外，不由得触景生情。
曾几何时，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站在窗前。那时的风很柔，天很蓝，云很轻，林孟路过我家门前故意将车铃声摇的很响，我披上外套小跑着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一路上我无忧无虑地甩着小腿，风将他的衬衣角吹得很鼓。
熬过了辛苦的高三，冲破了老师的阻挠，我认为我们的爱情会一直这样坚定不移。那年的九月，我留在本地上大学，他则去了S大。朋友戏说S大美女很多让我盯紧林孟。我不以为然，那么多的苦都挺过来了，还怕什么异地恋。
没想到一语成谶。我们的恋情就像曾经的单车那样，一去不返。那天的阳光暖和得真适合约会，然而林孟向我提出分手，理由是在一起不合适。
“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就不能再考虑一下吗？”
“抱歉。”
我像被主人遗弃的狗般落寞地在街上走着，听说酒吧是个可以消愁的地方，我便朝着本市最著名的酒吧走去。可没想到我人生中第一次去酒吧就遇到更倒霉的事——被韦如凯瞧见了。
三.
“楚绣。”韦如凯在门外叫道:“快开门。喂，你个大懒虫不会睡到现在还没起来吧，都几点了，人家大爷大妈都买好了午饭的菜，你能不能……”
“吱呀。”
韦如凯见到我生气的表情后终于闭嘴了。
最怀念的人不愿见自己，无论我怎么挽回都不行;最不想看到的人此刻就在眼前，无论我怎么赶都不走。我最近到底犯了什么错，竟给我这样的惩罚。
“我给你买了早点，快过来吃。”韦如凯自顾自地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朝我笑道。我看见他手上被塑料袋勒紧的痕迹，本想抱怨的话在嘴里却说不出来。
“谢谢啦。”我接过碗筷:“不过，我不喝柠檬红茶。”
“为什么，这是你最喜欢的茶。”
“因为林孟觉得太酸了，他不喜欢喝。”我下意识地解释。
“楚绣。”韦如凯的脸突然黑了:“我无权介入你的感情世界，你讨厌谁喜欢谁我都管不了。但我希望你可以做你喜欢的那个自己。一味地妥协和退让，只会让你连真正的自己都会失去。”
我懂这个道理，可从暗恋的那一刻开始，我好像就只记住林孟的所有喜好，而把自己的喜好拋弃。他喜欢高马尾辫的女孩，我就不剪头发;他喜欢活泼的女孩，我就没穿过长裙;他喜欢看侦探小说，我就不断地克服恐惧心理……
韦如凯让我看手机，照片中的林孟在帮助别人庆生，他手上拿着蜡烛朝镜头看去，眉眼间满是笑意，欢快温馨的场面与现在的气氛格格不入。
这厢我在买醉，浑浑噩噩，那厢他在欢快，处处得意。分手时我没有哭，被人嘲讽时我没有哭，却在此刻泪如雨下，很无奈又很不甘，这世界上的爱情哪有什么平等可言。
“楚绣，这样太累了，做你喜欢的事情吧。”韦如凯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诚恳地说。
也许是因为分手后的不甘，也许是因为韦如凯诚挚的说辞，我竟答应了这个要求。
四
既然从头开始，首先我要改变发型，原来的长发其实并不适合小个子的我。梨花发型才配我，就连发型师都觉得这样清纯利落。
然后去逛街买衣，用韦如凯的话说，我这是三天没吃饭突然看到满桌佳肴的状态。可是有时候觉得这种不在意银行卡的行为真的可以缓和我的负面心情。
因为韦如凯提出的改变，所以他理所应当帮我提购物袋。“你是不是没见过衣服啊，竟然一次性买这么多。”韦如凯在后面抱怨道:“话说林孟什么眼光，竟然不喜欢你穿裙子，我就觉得小白裙很好看啊，渣男的审美可真独特。”
“够了。”我很反感听到“渣男”这两个字，虽然林孟确实把我甩了，但因为不合适才分手啊，并且我们之间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不知道为什么，韦如凯对林孟充满了反感和敌意。
“那个，钢琴课我已经帮你报名了，后天你就可以去了。”韦如凯自知无趣，赶紧转移话题。
“哦，我知道了。”我已经练了很多年的钢琴，后来高中因为压力大便停课了。大学的时间很充裕，但每周我都要和林孟视频聊天，便没有这个念想了。如今又没压力又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当然可以自由地练琴了。
五.
午后的阳光倾落，微风送来花草的清香，十指在钢琴键上停留跳跃，我沉溺于其中的乐声，连心情都变得明媚。
“楚绣，我认为你的气质和钢琴很搭耶。”女孩在一旁笑道:“怪不得我哥哥一直盯着一你瞧。”
他的哥哥脸微红，嗔骂:“笨蛋，我这叫欣赏艺术”
洛琪琪和我一同学习钢琴，他的哥哥是来接她回家的。可妹妹都来到他旁边了，他都没有发现。
“艺术倒说不上，我只是在做我喜欢的事情。”我解释道。
“那也很厉害啊，我叫洛格格，以后请多多指教我的妹妹。”这个男生脸红的模样就像初夏暖阳下的第一抹粉荷，也像是青春年少的美好回忆。
“好，那下次再见。”我准备背包离开，却看见叶琪琪偷偷地向我比爱心的手势。她不会是想撮合我们吧，那叶格格要是知道她在物色嫂子的人选，估计气得吐血。
“阿嚏。”趁着叶格格没有反应过来，我做贼心虚地走了。
六.
“楚绣，我找到一家非常文艺的的咖啡店，快点过来喝一杯。”韦如凯在电话那边激动地喊我过去。
“楚绣，这件港风外套超适合你耶，快过来试试。”叶琪琪琪对正在挑衣服的我说。
“楚绣，明天有一场乐队演唱会，一超看吗？”叶洛洛羞涩地邀请我。
……
前有韦如凯手机的间歇骚扰，后有洛家兄妹的互动聊天，有时觉得跟一个人分手也没那么糟糕。而那种拉起窗帘喝闷酒的日子，我实在是不想经历第二次。
我想，这种简单的生活也挺好的，如果没有再次遇见林孟的话。
那天，参加同学聚会以后，我便赶着去琴行。一路上不知道说了多少句“借过”，突然听到了一声回复:“楚绣？”
我回头望去，便对上林孟惊叹的眼神，他说道:“你的变化好大，我是听声音才认出你……”
“抱歉，我有急事，以后再聊吧。”我匆忙地走开，再次相遇，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只好选择仓皇而逃。
傍晚回到家，看到林孟发的一条说说:“我多想再见你，至少玩笑话还能说起。”下面配的是一张背影照片，文艺渔夫帽，红色连衣裙，黑色皮鞋，那是我的背影。
林孟，这是一个让我一见钟情的男生，高中时坐在草坪上就被他的一个帅气投篮惊艳到;一个给过我甜蜜浪漫的男生，每天清晨都会用自行车载我上学;也是一个让我讨厌的男生，分手后我曾经那般低声下气地求他复合。
我慨叹万千，却没有注意到手指竟然滑到了点赞的地方。我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天哪，楚绣你在干嘛，但愿他不要误会什么。
事与愿违，林孟立刻给我发了一条消息:“我们明天可以一起喝杯咖啡吗?分手饭弄得很尴尬，可毕竟恋人一场，我希望我们还能够愉快见面。”
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赴约，便发现韦如凯急忙忙地赶过来。
“林孟是不是想找你复合，拒绝他。难道你想被他再次伤害吗？他这种渣男，无非是看你换了风格变得更加漂亮，对你好奇罢了，他根本就不配你。”韦如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说了一连贯的话。
“你是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吗？不是你说无法介入我的感情生活吗？那么用不着你决定这件事吧。说不定我现在的风格就适合跟他在一起。”我不喜欢韦如凯那种命令语气，我也有自己的安排啊。
“好，随便你。”韦如凯悻悻地走了。
于是我赌气般地答应了林孟的请求。
六
咖啡屋里的香味萦绕在鼻息，桌前的玫瑰花瓣还滴留着露水，昏暗的灯光将见面后的尴尬慢慢消散。
我和林孟的聊天也渐渐融洽。
“其实分手之前的那段时间遇到很多烦躁的事，迁怒于你而向你提出分手现在想想倒觉得可笑。”林孟今天穿了一件韩版修身夹克，打扮得很成熟帅气:“我并不想错过你，如果我说后悔，你还会给我机会吗？”
我脑袋里突然想起“好马不吃回头草”这句话，可突然反应过来那是韦如凯曾经的劝话。本想拒绝却又改变主意:“我不知道，让我再想想吧。已经买单了，再见。”最后我还是落荒而逃。
“好，我等你。”林孟看见我走后朝我的背影喊道。
我确实在犹豫。因为林孟甩了我，分手后我活得那么卑微潦倒，万一他的心情再次烦躁，我是否还会继续受到伤害。可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又很美好，我也不想错过。还有韦如凯，他三番五次地劝阻我，就像唐僧念紧箍咒那样真的让人觉得很烦恼。
有没有人告诉我怎么办啊。
七.
如果说之前我犹豫不决，让天平的两边摇摆不定，那么后来的事如同十千克的铅球重重地砸在天平的一边，让人措手不及却又立刻下定决心。
周未钢琴课下课后，我走在街道上便看到一个脸上写着“来者不善”的女孩朝我走来。忽略她的表情，那么绝对是个女神人物。
“你就是楚绣？”女孩在离我半米的跟离停下。
“是啊。”对于不友好的人，我向来不会热情以待。
“那你听好了，我是林孟的正牌女友。他跟我说要来这办转档手续却私下跟你约会。如果你知道“脸面”是什么，就不要和他继续暧昧不清。”女孩尖锐的声音和冷漠的表情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语罢，女孩踩着高跟鞋扬尘而去。
“现在的社会怎么这样啊，长得漂亮的妹子都做小三了。”“原配手撕小三，真是精彩。”“刚才那个女生，好像是S大的校花耶。”“那个被骂的女生，我看到她经常和一个帅哥在一起，该不会脚踏两只船遭到报应了吧。”……
我迷茫地站在街道上，路人的小声议论声在我耳边无限放大。到底谁是插足者，谁又在脚踏两只船，为什么，为什么恶人一定要我来当。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楚绣。”韦如凯不知道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我面前，他轻轻牵住我的手，说:“走，我们回家。”
韦如凯高大的背影走在我的前面，为我阻挡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猜疑与嘲讽。他没有向我得意地炫耀自己的先见之明，也没有说那些用来安慰别人却无聊的心灵鸡汤，他只是轻轻地牵着我的手，慢慢带我走回家。
七.
“你什么时候知道林孟有女朋友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韦如凯那些反感林孟，还极力阻止我和林孟复合。
“你们分手后的几天，我去找过他。”韦如凯摸摸我的头道:“你当初那个样子，我害怕告诉你……以为向你隐瞒，你会很快忘记他，没想到那个渣男劈腿后又再劈腿。”
我推开房门，疲惫地说:“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韦如凯轻轻地把门关上，没有再打扰我。
你们都是骗子。林孟承诺会永远跟我在一起，可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在S大还有女朋友。韦如凯他总出现在我面前，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却从未告诉我真相。还有那女孩，明明自己是小三，白天竟然这么嚣张。
我埋怨着这一切，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八.
清晨被一串电话铃吵醒。
“谁啊。”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神。
“是我，洛琪琪。楚绣，快点去医院，韦如凯受伤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着急。
而我，在洛琪琪的述叙下也知道了所有故事的真相。
去酒吧的那一晚，韦如凯见我还没回来。打电话问遍了我身边所有朋友，动用自己的社交人脉，终于在群里看到了我在酒吧喝酒的照片。
在S大，韦如凯知道了林孟早已有新女朋友，却没有骂他，只是让他答应以后不再打扰我。
钢琴课也是他特意安排洛琪琪和我一同学习的，因为洛琪琪是他的好友，性格又开朗大方，所以他拜托洛琪琪帮我走出失恋的阴影。
昨晚他趁我不知道的时候，生气地把林孟暴打了一顿，后来回家时却不小心撞到石墙造成手臂脱臼。
所以，韦如凯你到底隐瞒着我多少事。
当我走进医院，看见他笑嘻嘻地向我打招呼:“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啊，放心吧，我没事。昨天我打林孟他怂得没敢还手，然后我告诉他女朋友真相，两个人分手了。这个结果你可满意？”
“谢谢你，哥哥。”有一瞬间，我在他的眼底发现了星辰。
九.
爸爸很爱妈妈，在我出生取名时，就让我跟妈妈同一个姓氏。而哥哥总是欺负我，所以我每次都直呼他的大名“韦如凯”。
我以为我的家庭会一直这样吵吵闹闹却又幸福美满着。可是那一天，妈妈把我和韦如凯紧紧拥抱后就走了，我以为她下班后还会回来，后来才发现妈妈去追逐她所谓的梦想一去不回。而爸爸从那以后就很少回家，每天把自己沉迷于工作中。
十二岁生日那年，家里冷冷清清，我不奢求什么礼物，我只想听见别人笑着对我说一句“生日快乐”，可我等到晚上都没有人这样对我说。
外省的爸爸派人送来的礼物被搁置在一旁，而韦如凯从早上开始就不见踪影，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抱着陪伴我很多年的大熊布偶小声啜泣。
这时韦如凯跳到我面前，擦着满脸的汗水笑着说:“惊喜！傻妹妹，我找了一天才找到你想要的舞鞋。别人家妈妈能买给的东西我同样能送给你。呐，生日快乐。”
那双舞鞋曾经姚离在我面前炫耀过，还同情地对我说:“你要是有个妈妈就好了。”
后来韦如凯知道我闷闷不乐的原因，在某一天把姚离的头发弄散下来，还把橡皮筋扔到下水道。他装作同情的模样，特别解气地说:“你要是有个哥哥就好了。”然后他拉着我跑，一路上笑得肆无忌惮。
我以为那件事就那样结束了，可是韦如凯却一直记得找我想要的舞鞋。这件礼物虽然没有爸爸送的那些贵重，可它却是我见过最重要的生日礼物。
我一直都不清楚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他上一秒会惹我哭，下一秒却可以让我破涕而笑。他刚刚露出生气的表情，但看到我害怕的眼神后，会用手来摸摸我的头。他会追问我为什么不开心，哪怕我不说原因最后他都会知道真相，然后找欺负我的人算帐。
想着想着，我又没出息地哭了。
见我不说话低头哭，韦如凯以为我是晚上一个人待在家太孤独了，于是他将我抱住，轻轻地说:“楚绣，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他们不要你，但哥哥就算是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小寿星，来许个愿。”
那晚的月亮很明亮，星星很稀少。但我在韦如凯的眼底看见了星辰，那不是浩瀚无际的惊奇，而是一个哥哥给妹妹所有的温暖。
我在心里默念:我的愿望是每次生日，都能遇见满眼的星光。
这个世界也许真的有能见听愿望的神灵，因为这个悄悄许下的愿从未失灵过。
十.
“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我送你回家。”我搀扶着韦如凯另一只尚且还完好的手，说道:“正好，尝尝我的菠萝骨头汤。”
“那叫上洛格格一起吧，至少可以找个人和我一起分担你的黑色暗理。”
“韦如凯。”我故意捏紧他的手臂，这个哥哥怎么总是怼我啊。
“疼……，我这不是帮你物色你男朋友的人选吗？”韦如凯自知说错话，就故意往另外一方面讲。
“你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的另一半吧。”想起洛格格微红的脸庞，我的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