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醒来,室内月光融融,光华如一匹丝绸,从窗口滑了进来,悄无声息。
我本是渴醒的,想去喝一口水,却被这半室的静美和温柔吸引了,踱到窗口,干脆在这夜深人静的夜半,赏一把月。
有多久没这样在夜里看月了?想不起来。日子如流水,匆匆而行,忙碌产生的疲累让黑夜变得奢侈,却连言累的权利都没有,因为每一个活命的人,大都如此。
于是,多少个月缺月圆之夜,沉沉睡意将我侵袭、掳去,辜负了月华万般柔情,遗憾无法言说。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月光如水,如银似雪,低迴盘旋,银汉迢迢。
想来上次夜半笼在月光里,是还贪杯的时候。喝了酒,睡不安稳,梦境与现实交织,便起来趴在窗台望月。无风,无犬吠,无虫吟,无渺渺人声,只有一个醒来的我,痴痴的。
那时的月多静啊!像一小舟,荡了云而来,就停泊在深青色夜空的高处,高楼的南侧;那时的月多美啊!像一女子,浅笑倩然,顾盼生辉,只羞答答抬眉向这人间瞧上一眼,就一片祥和。
是吧,女子,当如月,这般温婉,这般恬静,这样不闻世事不惊旁人的洒着光辉,如睡莲悄悄开了,满池的清香。
而月牙儿应如小丫头的,莺莺嫩语,娇俏可人,不染尘俗的双目,一汪干净。连倒影都没有,连记忆都不过几秒。
那半月,该如青春女子吧,像跳动的音符,喜乐张扬,一会躲到云里去,一会又在别处哧哧的笑。起伏的情绪,丰美的容颜,将这一世红尘都诱惑了。
最圆满的,当如满月,无疑是成熟的妇人了,胸有成竹,气度非凡,那一派团团月影,那熔银似的亮堂,俨然当家的女人。
她们,都是不骄不躁,不吵不闹的,怎么流转,怎么做事,都面上含笑。尤其这样的秋夜,夜深虫睡,连背景音乐都没有,就独有她们如万丈白练,素锦铺开,天下无双了。
可女子如月,期望罢了。浏览身边女子,不乏大大咧咧,粗声粗语的;不乏斤斤计较,尖利恣睢的;不乏切切察察,流言蜚语的;不乏混沌未开,装傻充愣的。想寻好女如斯,静如书画,却成了一桩难事。
读《诗·陈风·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漾出心中无穷想象:月亮出来了,光辉柔和,那个月下的女子体态苗条,举止得体稳妥,在月下越发娇美。诗人望而不得,悄然心忧。
不免思忖起古时女子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加上那风髻雾鬓,桃腮杏面,衣影暗香,可不就是情致两饶,姣如秋月?
“何夜无月?”突然冒出苏轼的句子。看一眼那月,仍无半分忧伤,只那样静静端坐,眼眸泻出白露一样的清辉。
“山黛远,月波长,暮云秋影蘸潇湘。”,这蔡松年的《鹧鸪天·赏荷》,若相逢柳如是的《金明池·咏寒柳》,“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此境,却是月的幸运了!
罢了,都是痴想,还是修心如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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