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父亲母亲的故事
母亲年轻那会,是村里的一枝花。18岁,还没长大成人,外婆家的门槛就被四乡八邻的说媒人踩坏了。母亲说,嫁给父亲是因为当时外婆觉得父亲是村里唯一一位同龄人当中知书达礼的孩子,嫁给“读书人”不会有错,虽然父亲也只是初中毕业,但在村里人眼中他已经是一个标准的读书人。
父亲是现代人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他是家里的长子,从小就懂事。写得一首好毛笔字,和母亲结婚后外婆家的过年的对联也就顺理成章地由父亲来手写完成。母亲后来和我讲述父亲求亲时被“考验”的故事时,还是一脸的洋溢幸福。父亲去求亲时外公让他和他一起去村里河的对岸去砍木料,结果,渡到河中央时差点被河水冲走,外公只得回头去接他,而且是背他过河。那一次的“考验是不过关的”。父亲在母亲和我讲述时,黝黑的脸上染上红光,嘴里争辩到:“我是读书人,后来你看看家里的家俱哪样不是我亲自做的。”
结婚后不久,父亲就被招工成了一名干部,吃上了国家粮。而母亲因为家里一家老小要照顾,比父亲还有条件吃上国家粮的她只能留在农村,匍匐于土地。
父亲和母亲从此开始一工一农的命运与爱情。他们的爱情是在婚后的日子里慢慢生长的,他们不紧不慢地把对方手中的风筝线收放有尺,慢慢地一起拽到了今天。在他们那个年代,如父亲母亲工农组合的家庭很多,后来散伙了的也很多。如父母般把故事延续下来,实属不易。我家隔壁的俩位大伯,两兄弟都先后和父亲一起结婚一起参加工作,不同的是在生了两个小孩后都先后在外重新组建了家庭,抛弃了家里的“糟糠”。父亲和母亲之间也是出现过“危机”的,父亲单位一位出色的阿姨和父亲走得很近,后来还是机智的母亲先后把姐姐和我送到父亲身边读书,让父亲又当爹又当妈。我想,母亲是无奈的,哪位母亲会舍得把四五岁的孩子送走,离开自己的身边。姐姐和我对于父母的婚姻的稳定应该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吧。
母亲是不服输的,她把家打整得紧紧有条。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一家子的衣食住行都要靠她安排,还要每天去出工,挣公分。在那个“大锅饭集体经济的时代,”队里记的“公分”她比村里男子们都要多,家里劳动力缺乏,我们家的日子却还是让小伙伴们羡慕。
父亲回家的日子不多,但是每次回到家里会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帮衬母亲劳动,田里,地头,菜园里,甚至家里用的家俱都是父亲自己跟着木匠师父学习后打制。
父亲从不乱花钱,一生节约,精打细算。工资收入除了支付我的学习费用,还要给家里起房盖屋。退休后对母亲却很慷慨,家里日常开销甚至工资卡都交由母亲负责,不再过问。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年轻时的父亲掌管着家里的“大权”,日常生活开支、起房盖屋等都由父亲计划并实施。退休后轮到母亲当家做主。现在,父母已经年迈,儿女都在外工作,老两个在家侍奉92岁的老奶奶,父亲听得更多的是母亲的絮叨,惟妈妈“马首是瞻。”
每次我打电话让他们来我生活之地休息一段时间,他们就各有各的借口。偶尔来了,也是匆匆地呆上两天就要回去。说是家里的鸡鸭没人管,菜水没人浇,总之就一大堆借口和理由。我知道他们除了要照顾年迈的奶奶,更多的是相互的牵挂,谁也离不开谁。爱情在中年以后就会转化为了亲情。幸福就裹挟在每天经过的日子和脚步里,一路走来的患难与共,落地生根。
二 姐姐和姐夫的故事
姐姐是家里的长女,自然而然地需要承担农村长子长女的职责。还没上小学就学会做饭,打猪草,帮着母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小学后,每到农忙季节几乎都要请假在家里帮忙,学习成绩自然是不如我这位不用帮家里做家务活的“好学生”。
姐姐和大多农村孩子的命运一样,早早缀学,在家务农。姐姐缀学那会,我似懂非懂地大哭,问父亲为什么不让姐姐继续上学?父亲一边解释说姐姐学习跟不上,她自己不愿意再继续上学,一边也是黯然低头。在外工作的他自然是知道孩子上学的重要,唯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但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堪重负,两个孩子一起上学几乎是不可能的。姐姐自己提出不上学,父亲也就半推半就,隧了姐姐的愿。
姐姐的命运就这样落地生根。
聪明,漂亮的她和母亲一样,我们家的门槛被四乡八邻的青年才俊们踏坏。
姐夫是她的意外。从部队当兵专业后回到村里,然后被家人“押送”到我们家求亲。他说从部队回来后,不甘心再和土地打交道,想和命运去堵一把,所以不想过早成家。不过,最后还是妥协了,和姐姐成了家,成了我家的“上门女婿”。
姐姐也是孝顺的,女大当婚。她的婚姻几乎是由父亲母亲“决定”。两人虽然是一个村里的人,但之前由于姐夫当兵在外地,所以,相互间很陌生。家人选择姐夫的理由:“从军队专业,生活严谨,见过世面,没有农村青年的俗气。”
于是,姐夫幸运地成了我家的“上门女婿”。在岁月交替中,姐姐和姐夫过着不紧不慢的小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加上父亲给家里的贴补,日子也算过得有些滋味。后来,改革开放春风吹满地,也吹到了我们的小村。姐夫在信用社工作的大哥的帮助下,贷款买了一台手扶拖拉机,家里还经营了一间小卖铺,经营些日常百货。姐姐还去学习了做绣花鞋的手艺,一边在家卖百货,一边卖绣花鞋。姐姐勤劳又手巧,用的布料又实在,生意渐渐好了起来,四邻八方都慕名来定鞋。
家里有另外些积蓄,姐夫又开始折腾,买了一张四轮驱动的大货车,和姐姐一起跑起了长途奔袭的生意。
事实证明,姐姐的婚姻是幸福的。但生活中总会出现些不和谐的插曲,姐夫是直性子,脾气还暴烈,平时说话嗓门震天响。而姐姐平日话很少,骨子里就很脆弱,常常是姐夫这边一声吼叫,姐姐那边就抹眼泪。又一次两人为事争吵起来,过后姐姐就莫名“失踪”,人家是嫁出去的姑娘可以回娘家,而姐姐是留在自家的屋里,离家出走就等于“无家可归”。一家人找遍村里的亲戚家,都没有姐姐的消息。疲惫的姐夫无奈回“娘家”寻求帮助,一进家门,看见姐姐正在和婆婆有说有笑地在院子里晒太阳。姐姐唱的这出戏,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后来姐夫对我们说,“我这辈子惹谁都不敢惹你姐了,实在是害怕了。”
他们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两人恩爱有加。姐夫对父亲母亲是孝顺的,人家是“一个女婿半个儿”,姐夫却是家里的一个儿,家里和睦至今。如今,侄儿侄女都到了婚嫁的年龄,姐姐和姐夫也从农村到了城里,环境改变了,他们的爱情依然相濡以沫。
三 我和我的先生
我是村里的第一只飞出山窝窝的金凤凰,先生也是村里刻苦上进的有为青年。我们都来自农村,经过努力,有了工作,迁徙到城里,变成了城里人。
我们今天的幸运是有人在我们前面负重前行。除了双方的父母,姐姐为我负重,先生的两个妹妹为他负重。先生的两个妹妹成绩并不差,然后和大多的农村家庭一样,公公婆婆只能供一个人上学,于是,兄妹间的命运就截然不同,一个走向了城里,一个留在了农村,历史在不断地重复着相同的故事。
我和先生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同样来自农村,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毕业,“三观都几乎一致”。
我们在城里兢兢业业地工作,生活,负起侄儿男女的学习生活,匍匐前行。
生活中有磕磕绊绊,也有大大小小的唠唠叨叨,但最终还是相濡以沫。
最终印证了那句:每一个成年人都是劫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