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奔跑的神兽

像是梦,却比梦更鲜亮。明媚的阳光、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刘小红看着自己的脚,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现在绝对不是人类。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像大象,但她自己心里非常笃定,绝对不是大象,应该是,怎么讲,一只从未见过的神兽。她很惊讶,因为这显然不是梦,一个小细节就可以判断出这一点——那个洗头伙计还在跟她说着话。

她平躺在洗发店的按摩床上,在洗头伙计给她按了头上几个穴道之后,这伙计好像变得更爱讲话了,他好像很好奇小红看到的画面似的,试图让她用语言描述自己看到的场景。她却常常词穷,但又很难不痴迷于如此美好的场景,是的,她想多呆一会儿,人生想舒服这么一会儿都太难了,那就这样享受地多呆一会儿也好。真不错,小红想着,要让老板给洗头伙计加鸡腿。

但是,作为神兽的小红竟然动起来了,它走到一处森林与草原的交界处,它的身体竟然沉了下去,沉到了地下。只有背上一直背着的小房子,矗立在了地面上,它心里明白:嗯,这是我的家。神兽的作息,就是每天白天,背着小房子在草原上奔跑。天色暗了,就把身体融入泥土,唯留小房子在地上,这样,就代表,它睡着了。就是这样周而复始的生活。洗头伙计问它,你要去哪呢?它说:我也不知道,我也想知道。

在神兽的记忆中最为深刻而多彩的一天莫过于那个集市。在此之前,孤独奔跑的它从未见过一个同类。这一次,它来到一个集市,竟然发现,有成百只同类在这里玩耍。它们从世界各地而来,带来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摆摊。神兽开心极了,左逛右逛,偶尔就兴奋地聊两句。他们之间交流好像不用语言,心里有个意思想让对方知道,对方就知道了。他们心意相通,交流非常顺畅。在极度开心中,渐渐地,太阳落山了,聚会结束了,大家逐渐散去。神兽得心里却越来越沉,因为它知道,这是第一次聚会,也是最后一次,一想到自己又要回到孤独奔忙的无聊生活,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然后是,放声大哭。

醒来之后,小红无论如何不能否认她哭过得事实,因为她听到了自己哇哇大哭的录音。这洗头伙计,竟然给录了音,还把录音给她听。要说这年头,连滴滴打车都全程录音了,那么一个洗头的伙计怕人家举报他们发屋是不正当场所,录个音留个证,也顺理成章吧。当然,这毕竟是后话。小红在神兽这个角色里,可以说非常投入,其实此刻,她已完全把自己当作了那只神兽。

神兽毕竟恢复了以往的生活——奔跑。终于,它来到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它在奔跑中摔断了脖子,干脆利落地挂掉了。挂掉之后,它的灵魂飘起来,看着自己的尸体,倒很淡定,只说了一句:“死了就死了,没什么意思。”

小红推门走出“丽丽发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深冬的一股冷风,着实跟她打了个照面。她好像突然迷糊,又好像突然清醒般地回忆起刚才的画面,有点懵:关于这画面的一切都无法解释。她的内心有无数疑惑,但都抵不上一个问题:这样漫无目的地奔跑的一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转天傍晚,她走在路边,混乱了一天的大脑终于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闲晃了一整天。自己现在的状态,跟那只神兽,有什么区别?如果自己现在就死了呢?难道也是平静地说一句:死了就死了,没什么意思吗?

“天呐!我绝对不要这样!”当她突然喊出这么一句的时候,明显感受到旁边行人的行走轨迹,以她为圆心,迅速画出了半径为三米的圆。

小红以为在“丽丽发屋”看到的神兽已经是这辈子经历的最不可思议的事。然而,当时的她所不能知道的是,就在那一刻,这个冲口而出的决心,成为了开启她一连串的神奇之旅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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