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茶花,是小学四年级。
那时候刚搬新家,作为乔迁之喜,我妈养了一盆茶花摆在客厅。茶花的茎干不算粗壮,花骨朵却十分饱满,好像在急切地等待绽放,那花苞涨开的模样甚是喜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把这鼓囊囊的“脸颊”。开放的茶花更是美丽,层层叠叠的花瓣缀满金黄色的花蕊,绒布似的花儿衬托在碧绿色的叶片中显得艳丽无比。茶花,总是格外夺目。
茶花虽美,易种难养。茶花喜阳,偏在寒冷之时也能生长。只是寒冷节气生长的茶花,惧风,一经风吹,整朵整朵的花凋落,不带一丝犹豫,残忍而决绝。甚至花骨朵经了风,还未盛开就已零落成泥了。难怪张爱玲曾说,茶花的死法惊心动魄,极端又刚烈,有种自杀式的悲壮。
第一次养茶花,没有经验,眼看花儿一朵接着一朵,直直地掉落在地上,娇艳的鲜花就被养死了。
我家从此再也没有养过茶花。
家里没再养过茶花,可小区和高中学校里的茶花还是不少。小区茶花长在了大门口,同一个花坛里,还养了几株月季。月季堪比玫瑰,脂的质感,脂的浓厚。浓厚的叶片,浓厚的花瓣,浓厚的色泽。而茶花倚着铁门,粉白的花瓣围住漆黑的门,显得别致而精巧。月季浓厚,而茶花更加浓烈。越与浓厚的月季比美,茶花越发娇艳。茶花性傲,不惧争艳。
高中时,学校以一条长长的香樟路闻名。香樟长在学校主干道的两侧,香樟高大,遮天蔽日。在夏日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而茶花长在了宿舍楼下。我是走读生,看见茶花是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学校的茶花长得茂盛,每天纵有几十朵赴死,可从来不影响视觉上的繁盛。每每看见茶花,甚至会觉今日较之昨日更为烂漫。那遍地残红都为盛开的灿烂添了些许颜色。有时我想,茶花生得急切,死得壮烈,猝不及防就过完了自己的一生。
茶花啊,鲁莽。
鲁莽地像个任性自我的孩子。带着热烈期盼的心绽放,又带着毁灭一切的心死亡。爱得强烈,恨得彻底。
可茶花不会改变。她不是玫瑰,生而高贵,不可方物;她不是兰花,优雅自持,遗世独立;她也不是桃花,明媚温柔,飘逸洒脱。茶花生来就是强烈的,她注定强烈地生,注定强烈地死。“开到荼靡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开得平淡,开得炽热,到头来还是化为尘土,唯有香气却依旧如故。
就像人一样,有些人的色彩是淡雅的蓝白色,活得淡泊,活得无欲无求。而有些人生来是红与黑的冲撞,激烈矛盾才能使他感受到活着。像茶花般热烈地活一次,也未尝不可。
哪样都是人生,如兰也罢,如桃也罢,如茶花也罢,香气不只有一种香气,世界不只是一种颜色。
欣赏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