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5:30，谢百灵像往常一样起床给两个孩子做早餐。颜若水中午、晚上都在学校食堂吃饭。颜如斯中午在学校吃一餐。谢百灵非常重视孩子的营养。她觉得孩子在学校吃的不好，早餐就显得非常重要。她不像别的母亲给孩子钱买早点吃，不管春夏秋冬，她每天都给孩子做早餐。
颜若水自己设闹钟起床，从来都不需要大人喊她。颜家明一般和女儿同一时间起床，等颜若水吃完饭送她上学。他极少在家吃早饭，银行食堂的早餐非常丰富，水果也很多。比家里好。
5:30左右，颜家明才回到家。他什么也没说，谢百灵什么也没有问。颜家明洗个澡换了衣服，坐在沙发上等颜若水吃完饭。
平时6:30就出发了。现在6:35了，颜若水还在慢吞吞地吃。
“马上迟到了，你还在磨磨唧唧！”颜家明看一眼手表，看一眼颜若水，反复几次，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催促道。
“我迟到关你屁事！”颜若水大声吼回去。
“那你别让我送！”颜家明气得满脸通红。
“哎呦，地球离开你就不转了，是吧？”颜若水大声怼他，丝毫不让。
颜家明气得双手掐腰，强迫自己走到阳台。他真怕控制不住情绪再次打她。
颜若水气势喧嚣的样子，再次让谢百灵措手不及。谢百灵愣愣地看着颜若水，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方，只好一言不发。
“看什么看？！”颜若水瞪了妈妈一眼，“啪”地放下碗筷，站起身抓起书包就走。
颜家明跟着下去要送她，却怎么也找不到车钥匙。
颜若水一路小跑到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她的手上拿着她爸爸的车钥匙，到了学校大门口，她将车钥匙扔进了垃圾桶里。
颜家明翻箱倒柜找到了另一把备用车钥匙，一言不发地走了。
谢百灵开始一遍遍地催促颜如斯起床，直到谢百灵的声音一遍遍地高过山墙，颜如斯才不情不愿地起床洗漱。
颜如斯一边吃饭，一边看漫画书。谢百灵一把将书夺过来，扔到地上：“赶快吃。你要迟到了！”
颜如斯放下饭碗道：“你不给我书看，我不吃了！”
“那你别吃了。走，上学！”谢百灵生气道。她的眼睛有一圈很重的黑眼圈，眼神失色，布满了痛苦和无助的情绪。虽然她刻意涂抹了很多粉，仍然掩饰不住深入骨髓的疲惫。她的背也不像平时那么挺，额头紧锁，整个人无精打采，像泄了气的气球。
谢百灵送完了儿子，又匆匆忙忙赶到单位。刚进门，同事花开就嚷嚷开了：“姐，你看群里，上面又要我们报项目规划了，这个星期我们俩得把项目书完成了。你马上要开民生工作会，又通知明天下乡扶贫了。最近实在忙得头大。”
花开把键盘敲得“啪啪”响，头也不回地对谢百灵说。
花开，三十五岁，一米六十五，瘦削。她留着齐腰长发，散乱地披着，遮住了她的小半边脸，显得她的脸更小了。她的眼睛有些下陷，眼睛又非常大，有点新疆维吾尔族美丽的姑娘的味道。她穿着大大的粉色卫衣，一条紧身九分裤，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任谁也看不出她的儿子已经12岁了。
漂亮的女人容易早婚。她刚大学毕业就被蒋成功迫不及待地娶回家了。
“谢谢提醒。我开完会再看文件，等下我们商量一下。经费预算那块还是你负责做，申报书内容我来填。做好后，我们跟领导汇报。”
谢百灵边说边站起来，拿着笔记本去开会了。她到的时候，几个有民生项目的部门负责人已经到了。
“谢百灵，你的民生进度只有61%，在全省是倒数第三。你还得抓紧。其它部门也要注意了，报进度都得打提前量。去年民生这块我们第一，没给我们年终考评拖后腿。今年，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一直没有抓，现在我们民生项目总评全省倒数第三，落后了。我首先要检讨，大家也要铆足劲，加油干。”
谢百灵屁股还没坐上板凳，丁局长就开始说话了。丁局长是个和蔼可亲的男人，五十岁左右，瘦瘦的，戴着一副眼睛，由于常常微笑，眼角和嘴角都有着明显的微笑曲线。
丁局长从民生工程项目加分项讲起。在国家、省、市民生工程网上发表有关民生的文章是可以加分的。这个加分是不需要权重的，加几分是几分。丁局长要求每个有民生项目的部门每个月至少投稿两篇。
民生工程具体负责人张健，三四十岁，瘦高个，精干，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民生工程记事本，说：“今年开年以来，我们总共向市民生网投了245篇文章，采用的只有2篇。”
丁局长认真地看着张健，问道：“什么原因？”
张健答道：“首先是质量问题。直属单位供稿的文章内容不符民生要求，照片拍得很随意，很难出彩。其次，市民生工程网审稿的换成了付清风主任，他认为所有民生文章都需要用数字说话。没有数字的一向不采纳。”
丁局长点点头道：“我们现在找到了问题，这很好。我们要往这上边努力。所有部门投民生工程网的文章都有你把关，再由你往民生网上投。我们还要多研究民生网上文章特点，按照领导喜欢的风格去写。同时我们也要加强和付清风的联系。我们要谦虚，多向上级部门汇报工作，多向他们请示，多请他们来我们这里检查工作。需要我出面我出面。不要到了年终，发现我们数字落后了，再去低三下四地求领导网开一面，那就晚了。还有，打听局里有没有同志是付清风的亲戚、朋友、同学啥的，多多联络感情。好，下面，我们每个部门说说下一步工作打算。”
谢百灵就做好常规工作前提下如何在报进度上打提前量，以及加强宣传报道上说了本部门下一步工作打算，并保证不会拖后腿。
开完会，谢百灵回到办公室倒了一大杯冷水，一饮而尽。
“怎么样？”花开问道。
“领导都需要数字好看。我们的进度慢了。其实，全省的进度都差不多，我也不知道其它市是怎么报进度的，有的都百分之百完成了，还有的更夸张百分之二百完成。大家心知肚明，这个数字有问题，可是还这样报。”
“实事求是好难！”花开嗤之以鼻。
谢百灵说：“造假，大家也不敢，最终要考核的。只是大家一窝蜂地将进度提前，防止被通报。啥都要求进度，不考虑实际情况。”
“花开，今晚能约你和你家大律师吃顿饭吗？”谢百灵走到花开身边，轻轻地问道。
“怎么？今天可不是双休，又要约饭啊？你最近发财了？”花开抬起头看着谢百灵，笑盈盈地问道。
“我想咨询离婚事宜。”谢百灵小声说。
花开瞪大了眼睛，她打量着谢百灵暗淡的眼神和憔悴的脸，满脑子疑问变成了重重的一点头，快言快语道：“姐，我帮你约下试试，他很忙，你知道的，不一定有时间。我现在见老公似乎都要预约了！”花开哈哈一笑，接着一脸严肃地说，“姐，你们家的颜行长多金又帅气，就是钻石王老五，离婚需慎重啊。”
“我以前不理解什么叫晴天霹雳，昨天晚上我理解了。我一辈子依赖人依赖惯了，我还真不知道离婚了该怎么生活。”在共事十年的同事、朋友面前，谢百灵卸下了所有伪装，痛苦地说，“但是，我现在却想把他千刀万剐，煮了吃了……更可悲的是，也许离不离婚根本不是我考虑的事情，我是要提防什么时候被离婚！”
花开很震惊，站起来，走过去，轻轻地抱了谢百灵的肩一下。
谢百灵的眼泪瞬间落下，她一边哭，一边小声说：“花开，有什么办法能给他当头一棒，我好恨他！”
花开顺手从桌子抽出两张纸巾，递给谢百灵道：“姐，你说的对。如果不能给他当头一棒，你别和他摊牌。不疼不痒地处理这么大的事情，只能让他感觉你对他没有办法，他会变本加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