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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有个天才画家,年少有为。天才总有点怪。她就怪在,她所举办的大大小小的画展,获利为次,只为展出中心位的那幅画,那幅画却从来没有换过。
那幅画的线条勾勒,着色布局,是那么像她的画风,她却说那不是她的画。
她一生都在寻找那幅画的主人,更重要的是,那幅画上的人。只因她有一个模糊的梦,而这个梦,也让她执着了一生。
1
“姓名,”一个穿着黑制服的胖胖的的人,准确来说不是人,冷冰冰地提问。他旁边还坐着一个高高的“白制服”。
“…安诀。”少女环视着周围纯白的空间,她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大,多广,而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两个制服。
“性别,”黑制服始终没有抬眼,只刷刷地写着。
“…”安诀白了一眼,“女…”多少夹杂着些怨气。
“年龄。”
“17。”
紧接着便是一番户口调查…
“最后,死因。”黑制服终于是抬头了,眼神空洞地望着安诀。
“自杀…活着无趣…”少女眼中有不屑,有轻蔑,有悲伤,有坦然,有无所谓,但唯独没有希望。
黑制服低头又刷刷地写着,“我们可以完成你一个愿望,但复生是绝不可能,”
“想见谁,又或者说想去哪看看,体验当富豪,上太空…当然了,时间限制是一天。”
“我们会将你的灵魂注入一个临时身体,那一天的记忆只属于你一个人,不会给原来世界带来任何影响…”黑制服仿佛早就背过稿,很是熟练,语调却没有丝毫变化。
“这倒还挺人性…”安诀小声嘀咕,撑着腮帮坐于对面,双目无神地盯着桌面,放空了会儿。
她的眼底忽地有了丝光晕,“见个人吧…”
“具体信息提供一下。”
“吴川,男,和我同龄,曾在海洋福利院。十年前,我们都分别被领养走了。”安诀低头掰弄着她的手指。
两个制服随即凭空翻动着些东西,但安诀看不见。
白制服像是突然看到了些什么,黑眼球忽地紧起来,随即把黑制服拉到一边,“是前两天那个人…”
黑制服见怪不怪,“这种情况又不是没有过…”
“不是,是我们在生死簿上意外划掉名字的那个人…”白制服越说越小声,直到听不见。
黑制服先是有些惊诧,但很快又板起脸来,“放些生前影像糊弄糊弄她不就好了…”
影像里的少年似是过得不错,阳光爱笑,会经常帮助邻里的老弱病残,会每天都去喂学校周边的流浪小动物。
安诀看着他笑,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没有察觉出影像的异常,许是黑白制服过意不去,允许她再多一个愿望。
“那就希望他平安喜乐…”安诀轻抚着脖子上的项链,眼底多了几分温柔。
2
“警报,警报,人物正在偏离既定发展轨道…”
黑制服和白制服面面相觑,“让我看看…”,紧接着,互相质问:“你和他交代清楚了吗?”
一幢废弃的大楼上,少女靠着栏杆站着,静静地,看着远处一点一点掉落的夕阳。
黄灿灿的碎片涌在少女脸上,可她眼睛里却无光。少女再次环望一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接着,她便准备跨过栏杆。
不知何时,身边突然多了个人一一一个黑发少年。他气喘吁吁,两颊红通通的。
他没有面露惶恐,更没有旁加阻拦,而是这么背对着靠在栏杆上站着,小声呢喃,“赶上了。”
少女显然是被眼前的少年吓到了,正在进行时的动作,就这么停了下来,“你,你…”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少年转头对她笑起来,目光落在了少女脖子上戴着的小星星形状的项链,嘴角的笑容僵在了一刹,但很快便又接着说,“想走啊,要排队。”
“嗯哼?”少女似懂非懂。
“等下,”少年低头四处寻找,拿起一颗小石子,用力在栏杆下的石阶刻字“杨笙x年x月x日实名排队腾空极限运动”
少女似是无语,眼中满是不屑,轻笑了声,“呵”。
“我这风水宝地倒让你给找到了,”少年轻飘飘地说,“活着有什么不好,又有多大事能至于去寻死呢?”少年没有藏着掖着,水灵灵地将想说的话一股脑吐了出来。
他搓了搓手,眼睛却一时不知道该看哪,等着她的回答。
“你呢?看你也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少女轻笑,反问。
少年眼神闪躲,一时沉默。
少女又轻哼了声。
“嘿!我叫杨笙,既然有如此…的缘分了,认识一下无妨吧?”少年转过身,双手撑着栏杆,面朝夕阳。
“不急着走啊?”少女眼中有些玩味,“算了,告诉你,安诀。”
“安诀…”杨笙笑笑,“这个时间你不应该去上学吗…”
“辍学了…”安诀无所谓地笑着,有些无奈。
“明年可高考了…”杨笙眼中闪出了光,但很快便黯淡下来。
“同龄?”少女微微看向他。
“前些天清明,刚过完17岁生日。明年,就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人了…”杨笙低着头。
“大人?可那又能怎样,恐怕更糟吧…”安诀的声调渐渐降下去,直到听不见。
“服了,垃圾话说太多了,你还跳不跳?”安诀有些不耐烦。
杨笙无奈轻笑,“真是疯了,怎么,看着我跳?”
“急什么?今天不够天时地利人和,小爷我反悔了,改天吧…”
“但你可不能插队哈,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吧?”
安诀无语,瘪了瘪嘴。她到底是没有下定决心,她想安安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不想引起注意,至少,在她离开之前。
“这样,加个联系方式,我准备跳了和你说声,让你早点。”杨笙似是有些玩笑般。
安诀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手机,“也罢,楼下的拆迁条,一个月后就要拆了,你可得抓紧点…”
不知道杨笙有没有在听安诀说话,他张开双臂,微微抬头享受着,闭上了眼睛…
“嘿!”安诀有些不满,“干嘛呢你…”
“这楼顶的空气就是格外清新…”杨笙没有理会,只是这么说。
安诀白了他一眼,“舍不得了?”
杨笙想了想,“明天出来,陪我去逛逛。”
安诀愣了愣,“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杨笙笑了笑,快步下楼,“自己一个人多无聊,向这个世界告别也要有个仪式吧。”
杨笙停住,“仪式早点完成也能I jump you jump了。”接着欠欠地回头朝着安诀笑。
安诀低语,“神经病吧。”
“走了。”杨笙背对着挥手。
翌日下午,游乐园门口,暖阳正好。
“哟,不是说不来吗?”杨笙得意地看向安诀。
“就不应该来。”安诀正欲转身走,被杨笙一把拉住,“错了错了。这样,今天的消费,都包我身上了,好吧?”
“勉为其难吧。”安诀昂着头走进游乐园去。
一进门,不远处就是旋转木马。两人都站住了,就这么直直地看着。
“怎么,你想玩?幼不幼稚…”杨笙打趣着安诀。
安诀只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铜制的,已有些掉色。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有个朋友,他…算了…”
杨笙拉起她的手,“走吧,既然来了就不要管别的了,去玩!”
他们笑着闹着,把游乐园里的项目几乎都打卡了一遍。
此时已是傍晚,他们都累了,坐于园里的长椅上,相视一笑。
“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安诀看着人来人往。
“我挺好奇,我对于你而言是个陌生人,你就这么直接赴约,就不怕我会…”杨笙疑惑间夹带着玩笑。
“将死之人,又有何惧?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安诀淡然,随即从包里拿出把水果刀,嘴角微微上扬,“随身带着呢,死之前拉些做坏事的,也算为民除害。”
杨笙身子微微后倾,只好转移话题,“你哪的人?”
“算是本地人吧…”
“算是?”
“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后来被现在的父母收养。”安诀淡淡地说。
“他们待你好吗?”杨笙眼神飘忽不定。
安诀没有回答,看向了不远处的冰淇淋摊,“那有卖冰淇淋的,吃不吃?”
杨笙无奈笑笑,“走吧。”
他们拿着冰淇淋,又坐回长椅上。
安诀就这么拿着,迟迟不下口。
杨笙不解,“不是你要买的吗?怎么不吃?”
安诀想了想,把手中冰淇淋给了杨笙,“又不想吃了,给你,你花的钱,可别浪费了。”
杨笙无语,没一会儿两个冰淇淋就下肚了。
他们就这么坐着,默契得都没说话。
“在旋转木马那的时候…”杨笙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嗯…”安诀像是在回忆些什么,眼里漫过几分失落,“小时候在福利院,有个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依稀记得,他并不是从小在那,中途来的。”
“他是被父母抛弃在游乐园的,身子不好。他同我说,那时他与父母在旋转木马上玩得是那样开心…”
“可没成想,他们买来一个冰淇淋,骗他坐在长椅上等着。他没有吃,还想着,和他的父母一起吃…”
“不知过了多久,冰淇淋融化了。冰淇淋浆就顺着他的手臂一直流,掉落在地上。”
杨笙有些触动,“那他现在人在哪?”
安诀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七岁多的时候就分别被领养了…12岁那年吧,见过一面。自那以后再也没有消息了…”
“命中注定的人,总会相遇的。”杨笙笑着看向她。
杨笙起身,“天儿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走了,明天见。”
“明天?”安诀不解,“不是,明天又去哪啊?”
“等我消息!”杨笙渐渐走远。
“不是,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3
太阳毫无保留地释放着它的热情,杨笙一只手时不时打开手机看时间,另一只手朝自己扇着风,不断左右张望着。
他身穿一件白色短袖,后背已沁出些细汗,终于忍不住了,“怎么还没来…”
皱眉间,安诀拉着个小孩儿,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眼前。
“你…”杨笙正欲埋怨,看着安诀旁的小孩儿,一时晃了神。
“嗯…”安诀有些不好意思,眼里闪过几分不情愿,“我…我弟,爸妈出差了,这两天我要带着他。”
一旁的小孩儿噘着嘴,把头扭过一边。
“没事,不就多个小孩儿嘛。”杨笙摸了摸弟弟的头。
小孩瞬时甩开他的手,嫌弃地说:“我已经7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安诀哼笑了声,杨笙瘪了瘪嘴。
“小孩儿,要和我去堆城堡不?”
小孩白了杨笙一眼,“幼稚。”
杨笙收起来了和善的笑容,挑衅地说:“来不来比放风筝?看谁放得高,你一定比不过我!”
小孩听着来了兴趣,“比就比!”
“你来不来?”杨笙看向安诀。
安诀耸了耸肩,“你们男孩之间的斗争,无聊…”
“你姐真是无趣哈…”杨笙与小孩对看一眼,转身拉着小孩去买风筝。
杨笙走后,安诀瞧到不远处有个摆摊卖画的,立着个画板,现画现卖,不自觉便走了过去。
摆摊的是个中年男人,看见安诀走过来,就介绍道:“现画,留个纪念,价格也好商量。”
安诀摆了摆手,有些难为情,“叔,我能不能…租,买也行。”
“你这个工具…就是画板,纸,笔和颜料,部分租我用或者卖我…”
男人有些犹豫,安诀这时又开口,“价格也好商量,合理就行。”
男人终于是松口了,“行吧,我这也有备用的。你自己看着时间用吧,我也不急,摊一时半会儿也还支着。"
“谢哥,我就在不远的地方画,到时候画完一并付钱。”安诀有些五味杂陈,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接过画板,调色盘和颜料。
此时,杨笙到了风筝摊,问小孩:“小孩儿,你喜欢哪款,自己挑一个。”
小孩儿有些烦躁,“我有名字的,我叫安启。”
“哦。”杨笙轻飘飘地回答。
买好了风筝,他们一大一小便畅快地奔跑在软绵绵的黄金堆里。迎接他们的,是炽热而又微咸的海风。
安诀支好画板,调好颜料,想要下笔,耳边却莫名其妙涌起谩骂声,霎时震住了她的身子。眼前的画板和颜料逐渐扭曲,粉碎成片在她眼前滑落,她不甘,却无能为力。
安诀的心口像是被块石头堵住般喘不过气,猛得缓过神,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切仿佛恢复平常。
“你怎么了?”不知何时,杨笙已来到安诀身旁,微微皱眉,赶忙扶住她。
安诀摆摆手,“没多大事,可能是有些中暑,我去坐坐就好了。”
“那你有事就喊我…”杨笙把她送去坐好,将信将疑。
“对了,帮我还一下画板…就是前面那个支画摊的阿叔的。”安诀指了指。
“好。”
天色渐晚,杨笙开口:“到饭点了,我们去吃饭吧。”
“不麻烦了,我和他就随便垫点吧。”安诀推脱着。
“那怎么行?来海边当然要吃海鲜了。”杨笙似是不容拒绝。
“吃海鲜,好耶!”安启欢呼雀跃。
“安启…我什么时候答应了…”安诀无奈扶额。
杨笙得逞一笑,牵上安启,安诀只好乖乖跟在后面。
他们于一家海鲜大排档坐下,准备点单。杨笙向安诀解释:“不是我小气哈,海鲜在大排档吃才香。”
点单的时候,杨笙让服务员推荐招牌菜,服务员笑脸盈盈:“虾粥,我们这里的虾粥又香又纯。”
杨生眉头微蹙,摆了摆手,“这个不行,换一个吧…”
事后,安启有些疑惑,“虾这么好吃,为什么不要虾?”
杨笙意义不明地笑,“因为一一就不让你吃!”随后做了个鬼脸。
闻言安启的白眼就要翻上天去了。
安诀在一旁噗嗤一声笑出来,“多大人了,幼不幼稚?”
菜刚上不久,外面便开始下雨,服务员喃喃道:“天气预报真不准,不是说今天不会下雨吗…”边说边帮忙搭着雨棚。
饭毕,杨笙正欲去买单,被安诀拦下了,“我来吧。”
安诀没有给杨笙说话的机会,“有来有往,我可不想欠你的,准确来说,是不想欠任何一个人。”
结账时,服务员拿着两个不大不小的玻璃罐子,里面装着些黄黄的固体,“姑娘,这是清润止咳的雪梨膏,自家牌子,却是纯手工做的,不好用不要钱,要来两罐吗?”
安诀想了想,“来两罐吧。”
杨笙有些好奇,“你嗓子不舒服吗?”
“那倒没有,”安诀停顿了会儿,“买给我妈。”
安诀在收拾着背包,一时空不出手。
杨笙接过服务员打包好的雪梨膏,示意安诀,“我先帮你提着。”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只是渐渐小了,已是晚上八九点的光景,安诀想要告别,“家离得又不远,我和安启走回去吧。”
“我送你们吧,”杨笙挡到安诀面前,“反正也是顺路的事。”
安诀犹豫了会儿,“那…走吧。”
昏黄的路灯下,安启走到了前面去,安诀和杨笙紧随其后。
杨笙低头看着两人并排的影子,有些出神,直到安诀用手在他眼前晃晃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呢?那么入迷…刚刚一直叫你都不搭理。”安诀撇了撇嘴。
“没什么…”杨笙只浅笑。
“嘿,你们快点,快到家了!”安启在前方双手叉着腰,颇有怨意地回头。
安诀和杨笙快速上坡。没走几步,安诀察觉了前方的不对劲,似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家门前。
“完了,是我妈!”安诀连忙推杨笙走。
“你妈咋了…”没等杨笙疑惑,前方传来一声呵斥打断了他们,“站住!”
那个身影越走越近,杨笙看清了,是个中年妇女模样的人一一便是安诀的养母。
女人的眼神异常凌厉,似是要射出火来,杨笙不禁打了个冷颤。
“妈,我…”安诀想要解释。
“够了!”女人的情绪像是一刹被点燃,“自己不学好就算了,也带弟弟去学坏!”
“这么晚不回家,你想在外面干什么?!带个男人回家是什么意思?!”
“我就说你辍学在家准没好事,每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活像个废人!”
“在家呆腻了,去外面乱搞了是吧?!”
“下周给我滚回去上学!不,明天!真是丢人现眼!”
安诀却似是已麻木,见怪不怪的了,眼神暗淡,不屑,任由着她母亲在她耳边吵,在她眼前闹。
“你这是什么态度?!”女人看着无所谓的安诀气不打一处来。
“妈妈!”安启有些打抱不平,站到安诀面前,“我不允许你这样说姐姐!”
“是因为我贪吃贪玩,赖着哥哥姐姐,想多玩一会儿,不然早回家了…”
“好啊…”女人似是被气笑,神情却又在一瞬严肃起来,用力拽住安启往后拉,“真是跟你姐学坏了!你给我滚回家去!”
安启不服气,只定定地站着。
“你现在要是不回家,今晚你就别想踏进家门!”女人实在是没有了耐心,朝安启下出最后通牒。
安启不满地瞪着女人,安诀示意他赶快回家。
无法,安启一步三回头,不放心地看着安诀。
女人见安启进了家门,想要一把拽住安诀,被杨笙拦下。
杨笙有些生气,“阿姨,我希望你们能好好谈一谈。”
“好好谈谈?我现在已经很客气了,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哪里来的野小子?!引诱未成年可是要吃牢饭的,离我女儿远点!不然我可要叫警察来解决了!”女人单手叉着腰。
“够了!”安诀终于是开口了,“你不嫌丢人,我嫌!你在家怎么说我就算了,干他什么事?”
“他是他,我是我,我们才不像父亲!才不像你!”
“啪”女人的巴掌重重落在安诀脸上,“走火入魔!要不是我今晚回家,我看就要酿成悲剧了!”语调更高了。
杨笙强忍着情绪,想挡在安诀前,安诀拉开了他。
她没有哭,仍是轻蔑,歪嘴笑,“怎么?急了?说到你心坎上了吧?”
“你不让我学画画,非要我去学那些我不爱学的,我也忍了。"
“我努力去学,你从不夸我,只是觉得我不够好,还是不够好,我也无所谓。”越说下去,安诀的嘴唇已不知不觉间发颤。
“我自学画画,勤工俭学去买画具,不花你一分钱。你却说我是在自废前程,将我的画具全砸了,我的画全撕了,我也不想再追究。”
“高考不也应了你的愿,你绝不会让我艺考,我也算了。”
“如今就连我交个朋友你也掺和一脚,我真是受够了!”安诀身子有些发抖。
女人的气焰仍不减半分,朝安诀吼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你好?!画画能有什么前途,没有爸妈你以后就等着喝西北风好了!”
“呵,”安诀似是自嘲般,“好一个为我好,喝西北风?!我就算是死也不用你管!”
女人的情绪似是到了极点,双手叉腰,脸颊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你…给我滚回家去!”女人直指着安诀。
安诀被女人拽回家了,但这次,杨笙没有拦。
空旷的街道,只剩下女人和杨笙。
杨笙先开口:“对于我这么一个陌生小伙子,您担心您的女儿很正常…”
“但…”,杨笙顿了顿,“算了,您现在应该听不进去,”他将手中装有雪梨膏的袋子递过去,“安诀记得您嗓子不舒服,给您买的。”
女人长久蹙成一团的眉头终于是略微舒展开来,她一时竟有些语塞。
“不管您信与不信,我和她都只是朋友,没有做任何过界的事。”
“如若您不放心,这些天我不会再来打扰安诀,但我也希望您能好好想想,安诀她…她还是什么,她和您又还算什么呢…”杨笙的语调渐渐降下来,眼底由略带抱怨,怒气到心疼。
女人就这么呆愣地站在那,杨笙走了她都没有察觉到。
女人没收了安诀的手机,罚她一周都不许出门。
奇怪的是,安诀没有丝毫反抗,连出房间的活动都少,两天内几乎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女人,即是安诀的母亲,名为李梅。第三天,李梅要带安启出去逛街,临走前安启偷偷把钥匙于安诀房门缝中一送。坐于书桌前的安诀听到了声响,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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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两天…算了,我也猜着了。应该就是被你妈锁在家里,还收了手机,是吧?”杨笙的脚步慢了下来。
安诀不说话,只直直地走。
“话说你妈也真不是个人,哪有这样当妈的…”
“你别这么说她。”安诀忽地停下脚步,语气颇具警告。
“我道歉,我道歉,”杨笙眼疾嘴快,“那你现在是要去哪?”
“去B城。”
“哼?”杨笙没听清。
“你不是有钱吗?买两张去B城的高铁票。”安诀抬了抬眼。
“哈?现在?”杨笙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哼,现在,立刻,马上。”安诀加重了语气。
“原来在微信上问我,你的消费我买单还作不作数,是在这等着。”杨笙轻呵了一声,却还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订票。
安诀眉头微皱,“你就不问我去那干嘛?”
杨笙觉得好笑,“你都放心跟我这个认识的没几天的人出远门,那我必须给予你最高程度的信任,那就是无条件服从啦。”
安诀白了一眼,“我看你是都快死了,没事干吧…”
杨笙:“…”
上了高铁之后,他们相坐无言,只静静地看着车窗外。
安诀不经意开口:“以前,有个人许了我很多承诺,世间几乎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从他嘴里涌出来,说要带我看,带我听,带我尝。”
“那他可真会画饼…”杨笙打趣道。
“还记得我跟你说我这脖子上的小星星项链吗,我想再去见一面送我项链的人。”安诀似乎没有在意杨笙的话。
“你都快要死了,还去见人家,怎么?后悔了?”杨笙的语气颇为嘲讽。
“我…这不会耽误的,我只是为了一个约定,不想欠任何人罢了…”安诀的情绪仍是淡淡的,没有丝毫波澜。
“哟,看来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嘛…”杨笙似笑非笑。
下了高铁,他们凭着导航来到海洋福利院,安诀猛然想起些什么,“对了,我们要买些东西去。”
杨笙像是懂了她的意思,“我去吧,你在这等着,买些牛奶和水果?”
“嗯,行,我先发个信息给王妈。”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略显肥胖的女人小跑着向门口赶来,走近看些,额头与眼角处的皱纹已十分明显。
“小星星!好久不见了…”女人迎面走上来,作势要抱抱安诀。
安诀轻抱了下女人,“王妈妈,我带了个朋友来。”
安诀又转头对杨笙说:“这是王妈,我们的院长。”
“王妈好,我叫杨笙,她的朋友。”杨笙微微低头。
王妈转眼一看,“好好好,快进去吧,”接着拉着安诀的手进门,“来还带什么东西呀…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我都快不认得你了,长成个漂亮姑娘了…”
安诀眉眼弯弯,“王妈妈不一样,和十几年前一个样…”
“就你嘴甜…”
“妈妈,我这次来,是想找吴川…”
“怎么突然…不过也是,你们小时候是好朋友,我这是有他父母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但已是很多年前记下来的了…”
“我找找,需要些时间…你们先去逛逛吧,你好久没回来了,院里变化好大了,去看看,哈!”
“好…”
“吴川是…”杨笙听着他们的谈话,有些云里雾里。
“送我项链的人。”
“王妈,为什么叫…叫你小星星?和项链有关?”
“不是。你也知道,院里的孩子大多是被抛弃的,就算有名字,也不知道呀。王妈就用一些小动物呀,一些比较符合我们性格的事物来去起名,我们孩子之间也容易记住彼此的称号。”
“我在院里叫小星星,他叫小灰狼…”
“你现在可一点也不像星星…”杨笙似是嘲弄。
安诀瞟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王妈说,她第一次见到我,是在院门口前。我被一个纸盒装着,盖着张小被子,静静地躺在里面,不哭也不闹,见到她就朝她笑。”
“很多孩子刚进院的时候,天天都哭,唯独我,爱笑,稍微大点,还经常跑去安慰那些刚进院的孩子。”
“吴川较我迟进院。他刚来那会,一整天都不愿说一句话,不哭也不笑,不愿意和大家玩游戏,吃完饭就一个人躲去角落里。”
“王妈拿他没办法,是我太厚脸皮,每天都去找他,自顾自地讲笑话,讲故事,讲我听到的趣事,我不管他搭不搭理我,就这么说…”
“终于,那天我讲的笑话实在是太冷,可我不觉得,讲完后还是笑个不停…他受不了了,白了我一眼,‘一点儿也不好笑’”
“哈哈…”安诀讲到这儿情不自禁大笑起来。
杨笙嘴角扬起一定的幅度,眼里似微微泛起涟漪的春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笑,听着她讲。
“我被领养之后,他不久也被领养了,一直到12岁那年,王妈组了个局,让我们这些孩子和养父养母一起回来聚一聚。”
“我们终于是再见了。许久未见,我们一见面很是尴尬,更无语的是,他性子还是冷冷的,不太爱笑。但很快,凭着我活泼的性格,我们很快就聊了起来…”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很多,从分别到现在…我能感觉到,他在现在的家很幸福。”
“他拿出两条铜质项链,一条是小星星形状,一条是小狼形状,他把那条小星星形状的送给了我。”安诀低头摸摸脖子上的小星星形状的项链。
“我和他约定好,下次见面,他要先朝我笑,我也答应他,要给他画幅画。”
“这都五六年了,你是记住了,先别说见面,人家可不一定还记得你这个人…”杨笙的话十分破坏氛围,惹得安诀起身就走。
“真就不想和你这种人讲话…”安诀白了他一眼,去找王妈。
王妈见安诀逛完回来,“联系方式和地址找到了,我刚打了电话,他父母换联系方式了…”
“那看来,得亲自去碰碰运气了…”安诀嘀咕着,紧紧盯着地址本上泛黄的字迹。
“傻孩子,在想什么呢?地址你还是先别去了,没有联系方式也难找人,我帮忙打听打听,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好,谢谢妈妈了…”安诀作势笑笑。
安诀和杨笙走了,王妈送他们到门口。
“我们去C市…”安诀当机立断。
“啊?姑奶奶,开玩笑嘛,现在已经是傍晚五六点了诶…”杨笙不可置信。
“没找到你那个朋友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我们直接去找他…”
杨笙认为安诀真的不可理喻,想拒绝。
但安诀却丝毫不肯松口。无奈,他只好退一步,“我们吃完饭再走吧,这个点的车到那边是半夜了,我们不如晚点,早上五六点就能到那边。”
“也好。”安诀点了点头。
他们于清晨下了车站,“去买点早餐吧。”杨笙指着不远处的包子店。
“嗯。”
随着导航声“已到达目的地附近”响起,安诀一路上不断揉搓手指的动作终于是停了下来。
他们到了,到了那个地址。
“是这个门牌号不错了。”安诀左看看右看看,立于一幢楼门下。楼房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了。
杨笙只在一旁静静站着。
刚好一个大爷下楼来,安诀逮着人就问:“大爷您好,我想问问你们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叫吴勇的人,一家三口的。”
大爷懵懵的,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啊,有些冒昧,我们找他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的。”安诀尴笑着。
大爷上下打量着安诀和杨笙,眉头一点一点地皱起,“嘶,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是之前,早就搬走了。”
“好像是孩子妈走了,就也搬走了…”
“啊?走了,什么走了?”安诀似乎没有听明白。
“听说是车祸来着…”
“这样…”安诀沉默了会儿,“那大爷,你知道他们搬去哪了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主要是他们一家人不太爱社交…对了,好像和楼上比较熟…”
“楼上?”
“姓张吧,张先生。自己一个人住,无妻无儿,早出晚归的,有时候三天两头见不到人,也不知道是干啥的,胆小怕事,又怪惜命的。”
“为什么这么说?”
“有一次路过他家,他没有关门,我看见家里全是符纸,他就这么坐在里面,念念有词的,什么长命百岁,什么病无灾之类的。”
“那还真是…大爷,那一般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他?”
“很难说吧,你今天之内很大可能也见不着他。”
“好,我知道了,谢谢大爷!”
出师不利,安诀像泄了气的皮球,长叹了口气。
杨笙乘势开口:“要不我们回去吧,大爷都说了,今天之内很大可能见不着,再这么等下去也是白等。”
“更何况那张先生还不一定知道呢。”
“反正来都来了,要不再等等吧…”安诀不死心。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杨笙有些无奈。
安诀没有回答。
他们就这么静静坐在楼下的长椅上,一坐就做坐到了傍晚。
杨笙按耐不住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
“可万一我们去吃东西的时候,他回来了呢,那便前功尽弃了…”安诀只紧紧盯着门口。
杨笙摇了摇头,“行吧,那我去买些东西回来吃,你在这等着,不要乱跑,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们在椅子上吃了晚饭,只是安诀心不在焉的,吃一口便又望一眼门口。其间杨笙出去打了个电话。
夜幕愈来愈深,人影越来越少,“我们该回去了。”杨笙柔声提醒。
“再等等。”安诀不肯松口。
“很晚了,姐,我们是未成年,开不了房的,再不回去,你要在这椅子上过夜吗?”
“要走你走。”安诀似是耍无赖般。
“够了!不要胡闹了!现在立刻马上,和我回去!”杨笙有些急了。
安诀被杨笙突如其来的脾气吓了一跳,但仍不为所动。
“你干嘛要为了一个可能?为了一条破链子是吧?我送你就是了。”杨笙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说话放尊重点,那不是破链子,你送的我也不稀罕!”
“你要想走就快滚,我不要你管!”安诀像是一瞬被点燃。
“走就走!”杨笙头也不回,身影渐渐消失在安诀的视线里。
到了凌晨时分,一个急促的身影朝门口奔来,
安诀困倦得即将闭上的眼皮猛然睁开。
眼看人影即将关上楼下的门,她眼疾手快拦住了,凑近看清晰了,是个中年男子,她又惊又喜。
那男子没等她说话,“小姑娘记得带上门,”便飞也地跑上楼去。
安诀大脑飞速运转,只一股脑地追上去。
好不容易跟在了男子屁股后面,气喘吁吁:“叔叔等等…”
男子没有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了眼安诀,继续往楼上跑,“不好意思,我现在有很急的事!”
安诀继续跟了上去,只见男子很快背了个老爷爷下来,陪同的还有个老奶奶。
她想继续追男子,被奶奶拦住了,“姑娘,他送我老伴去医院了,你不必跟着。”
“我老伴半夜突然发病,我俩又无儿无女的,第一时间就想到小张,无奈给他打了电话。”
“果然…放心吧,奶奶,爷爷会没事的…”
“话说,你们很熟吗?”
“熟?小张他啊,经常照顾我们,人很好,我们也相当于把他当半个儿子。”
5
安诀为了安抚好奶奶,一直陪她待着。
初阳穿了条好看的线形裙,舞入楼梯转角的窗子。
“奶奶,那个…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给张叔叔打个电话吧,问问怎么样了?”
奶奶浑浊的眼睛一瞬亮起来,“对对,打电话问问去…”
“小张啊,怎么样了?”
“没多大事,姨,还好送来得及时,在开药呢…”电话那头传来张叔的声音。
“奶奶,我有事想问问叔,毕竟我这趟来就是为了向他打听点事情。”安诀不好意思笑笑。
“好好,给。”奶奶递过。
“张叔,我是在楼梯追你的那个姑娘,爷爷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还要谢谢你的朋友了,给我搭了把手。”
“朋友?”
“就是一个年龄和你相仿的男孩,高高的…”
“那他现在和你在一块儿吗?”
“他刚走呢,大概是回去找你了。”
“叔,我想问您个事儿…”
“你说。”
“就是你知道你楼下的那一家人,准确地来说,是曾经住在楼下的,吴勇一家,他们搬去哪了,你知道吗?”
“是这样的,我和吴叔家的儿子吴川是一个福利院的,”安诀猛一拍脑门,“傻了,我也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这个事儿。”
“这我是知道的,吴勇…嗯…好久没联系了,他是有给过我他们新家的地址,说让我常去坐着来着…”
“叔,我主要是想去看望吴叔和吴川,太久没见,失联了。”
“可不嘛…哦,对,我还有他电话呢,我给他打打看,问问他还在不在那里住着,毕竟也好多年了…”
“我先挂了,姑娘,待会打回给你。”
安诀本已困得无精打采,听了这番话,又像是打起鸡血一样,紧紧地盯着那部电话。期间,她让奶奶去休息,她候着就行。
她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打开了和杨笙的聊天框。
想了很久,打了的字删掉,删了的字重打,下定决心才发了四个字,“你在哪儿”。
没等来杨笙的回复,清脆的电话铃响起,安诀恨不得用两只手接听,迫不及待,“叔,怎么样了?”
“你吴叔他换号了…”
“啊…”安诀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希望,再一次落空。
“您不是说,吴叔他告诉过你他们搬家的地址吗?您还留着吗?”
“留着是留着,但…”
“没事,叔,我去找找看嘛,反正已经到这一步了。”
“好吧,我加你微信,我把那地址找出来,直接把位置发过去给你。”
“嗯。”
安诀挂了电话,和奶奶告别。正欲下楼,“叮”一一是手机传来的消息提醒音。
“杨笙:在楼下。”
安诀两步并作一步走地下楼去。
因为跑得太急,到了楼下门口处差点迎面撞上站着的杨笙。
“怎么了?这么急…”杨笙一把扶住她。
安诀还没喘过气来,伸手表示制止,自己需要缓一缓。
“坐会儿。”杨笙扶她坐到长椅上。
好一会儿,安诀调整好呼吸,
“对不起…”杨笙开口。安诀有些不可置信,正想说些什么,手机再次传来消息提醒音。
她连忙打开,发现是张叔发来的好友申请,秒通过后,张叔又发来了个定位。
“?”杨笙此时满脸问号。
“我们回A市吧…”安诀颇为郑重。
杨笙上下打量着安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对上安诀直直的眼神。
“不找了?”杨笙带有些许玩味地看着安诀,从背包里拿出面包递过。
“刚买的,趁热吃。”
“倒也不是,”安诀接过嚼嚼嚼,“嗯…杨叔说他们搬家去了A市,刚给我发了定位,你说巧不巧,我住在市北,他住在市南…”
“这还巧,怕不是孽缘吧?在一个市里那么多年了都没碰着,到头来我们还白走了这么一大趟…”杨笙毫不留情地给她泼了盆冷水。
“要我说…”杨笙想打退堂鼓了,又给安诀递了杯豆浆。
不巧,对上安诀的眼神警告,“好好好,我买票去还不行吗?”杨笙话锋一转,安诀这才接过豆浆咕咚咕咚地喝。
杨笙只觉好笑。
“没有直通A南的车,我们先回城北吧。”
车上,安诀忽然问起,“你昨晚为什么没走?”
杨笙假装忙起来,“我走了留你一个人多不仗义,况且你又一个姑娘家的…”
安诀不屑,“姑娘家怎么了?”
“我…”
“算了,不为难你了,我觉得我这次一定能找到他。”安诀转眼看向车窗外。
“谁给你的自信…”
“张叔给我发了段话…”
“说了什么?”杨笙喝了口水。
“他说他这人信命,惜命。昨天晚上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爆出了他的姓名,地址,家庭背景,让他一定不要回家,不然就会有血光之灾。”
“他是信了的,本来打算在外边过夜…”
“那他为什么又回来了?”
“他说,总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怎么也断不开,终归是个情字。”
“人也总归要不符合常理地疯一回,那才算活着。”
“疯吗…”杨笙盯着手中的水杯,喃喃道。
“所以他鼓励我去找,不要注重结果,哪怕只为这一个字也好…当然如果找到了,让我替他给吴叔问声好。”
“我困了,不和你讲了,你昨晚也整晚没睡了,不眯会儿…”
“我…”杨笙正想说些什么,安诀的头突然靠在他肩膀上一一她睡着了。
少女的呼吸声明明很弱,可能因为靠得太近吧,他的耳朵里却充斥着那若有若无的呼吸,渐渐弥漫进心底,风起云涌。
到站了,杨笙不得以把安诀叫醒,安诀睡眼朦胧,揉了揉眼,“到了?”
“嗯。”杨笙不断揉着发酸的肩膀。
下车后,安诀半眯着眼,伸了个懒腰。
此时那抹蛋黄许是见了那么多人很是害羞,悄悄躲在了远山后,它的影子却映得天空一片澄黄。
安诀注意到杨笙脸色不大好,眼珠滴溜溜转,指了指他的肩膀,“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让你没睡好…”
“没有,我这人睡得浅,不容易睡着。”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要解决住宿问题啊。”
“以现在这个情况我肯定是回不了家的…难道又要露宿街头?”
“不对,我都走了两天了,我妈不仅没有电话信息双重轰炸,甚至一个电话也没打一条信息也没发…”
“你今晚安安心心回家,你妈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杨笙胸有成竹。
“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妈什么样,怎么可能?不对,你不对劲…”安诀迅速和杨笙保持安全距离。
“爱信不信,你回家不就知道了。”
“那你呢?”
“我,当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怎么?要我回家和你见家长去?”杨笙欠欠地歪嘴笑。
“给我上一边去…”安诀作势欲猛踹杨笙一脚。
安诀最后还是回了家。
安诀站在家门口,手中的钥匙不知多少次差一点就要插进去,却又缩了回来。
在安诀想再次尝试一遍的时候,李梅开门了。
安诀的喉咙像是突然被塞住,只张着嘴,动作也僵在了一瞬。好在李梅率先开口了。
“回来了…”说着,李梅便回头往客厅走。
“还站着干嘛?进来呀,不想进来那你就站着吧。”
“…”安诀像个机器人一样走进来,关门,“我…”
“他都跟我说了。”
“他?”
“就小杨啊…”
“你们什么时候…”
“坐吧,我好好和你谈谈。”李梅往饭桌坐下。
“是妈对不起你…”李梅的眼眶一瞬就红了。
“我关你的那几天晚上,小杨每天在我们家楼下晃悠,他就撞见了…”
“撞见了什么?”
“你爸…和那个女人…”
“一天去买菜的时候,小杨在家门口堵住了我,无可奈何,我和他谈了谈…他鼓励我离婚,收集证据,走司法程序,这样可以获得补偿,并给我推荐了工作岗位。”
“我这几天去应聘,应聘成功了。”说到这,李梅眼中苦涩的泪水化作了清泉般涌出来。
“虽然我早已知道你爸的龌龊事,但我过去太懦弱,太没用了,真离了我也没有能力给予你们很好的生活…就只好自己安慰自己,想着你爸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总会熬过去的。”
“但我却没有注意到,我那窝囊的决定,让一个爱笑的小女孩,她常挂的笑容,她耀眼的梦想,都不见了…”
“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妈决定了,以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弥补你…”李梅哭到不能自已,低下头。
安诀的眼眶早已盈出了泪,闪出了光。她紧紧握住李梅的手,“妈,这不是你的错…”
“一开始,我恨父亲,但后来,你的懦弱,你对我的阻碍,却让我把恨意全都转移到了你的身上,我甚至觉得,都是因为你…”
“我也有错,我选择了袖手旁观,没有站出来指责父亲,更没有为你撑腰…”
李梅站起身来,紧紧抱住了她的女孩,“这不是我们的错,都是那个男人,那个混蛋…”
“好孩子,乖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6
一见面,安诀就想猛踹一脚杨笙,“好啊你,胳膊肘往外拐了,不仅骗我,还当上间谍了…”
“哎哎哎,姑奶奶,你可不能这么蛮不讲理…你摸着良心问问,我是不是让你们母女化干戈为玉帛了…”杨笙委屈屈。
“还好意思讲?”安诀一拳就想放去。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不仅气色好了许多,力气也大了,还不是拜我所赐…”杨笙不满地打着嘴炮。
“不过哈,我们还是先找‘消失的他’要紧。”
杨笙的“自救计划”成功了,安诀懒得和他计较。
他们转车去了城南。
再三确认后,安诀于一户人家门前站定,“是这没错了。”
这户人家所在的街上不说繁华,却也算热闹。小贩的叫卖声,大妈的叫骂声,孩子的欢笑声拥在一块。相比之下,这户人家却显得格外安静,静得有些可怕。
“嘶,”安诀穿着件短袖不自觉哆嗦起来,双手抱胸,再抬头看了看天上火球般的太阳,“怎么高温还吹冷风,太阴了吧…”
杨笙只入迷地望着街上卖菜的阿姨,路边打牌的老大爷,你追我赶的孩子们,没有留意到安诀接连几声的叫唤。
“嘿!入道了?”安诀用手在杨笙眼前晃了晃,紧接着便深吸一口气,“我按门铃了…”
按了一次,没有任何动静,第二次,仍是一片沉寂,第三次,接连如此。“您好,有人在家吗?”安诀实在忍不住了,拍起了门。
“你说会不会我们来得不是时候,人家刚好出门去了。”杨笙醉翁之意不在酒。
正当安诀想要再一次拍门时,“慢着,”一个中年男人忽地出现在了他们背后,眼神很是犀利,“你们是干什么的?”
安诀被猛然吓了一跳,杨笙半张着嘴却是没有说话。
“请问您是,”安诀反应过来后很是不好意思,男人没有接话,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您是吴勇叔叔吗?”此刻,安诀的期待值到了顶点。
“你找我有什么事?”男人的动作停下来,上下打量起安诀,面容很是憔悴。
“叔叔,我是安诀,我们还见过呢。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海洋福利院里您儿子,也就是吴川的好朋友,那个小女孩,安诀。”
吴勇如同一滩死水的黑眼珠忽地有了丝光泽,是惊诧,是希望,却在一瞬又恢复原样,“安安?我记得你。”说着,手中的动作继续了下去,开了门。
“进来坐吧。”吴勇瞥见了一旁跟进来的杨笙,愣了会,安诀眼疾嘴快,“他是杨笙,我朋友。”吴勇点了点头,去倒了两杯水来。
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像是近来刚收拾过。家具也很单调,东西很少。
“你们坐,喝水。”吴勇递着水。
安诀有些尴尬,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对了,吴叔,杨叔让我代他向您问声好…”
“噢?”吴勇惊讶之余又归于平静,“我就说他怎么不联系我,换联系方式忘记告诉他了…你们怎么找上了他?”
“这有些说来话长…”
“这样…嗯…这个点,吃晚饭了吗?”吴勇没有再深究。
安诀颇为不好意思,“还没…”
“那正巧,我要下厨,不嫌弃的话将就将就?”吴勇走到厨房门口,转身看着他俩。
杨笙正想拒绝,安诀却率先抢答,“那麻烦叔叔了。”
安诀也进了厨房,“叔,需要打下手吗?”
“不用,坐着等吧。”
“嗯…”安诀欲言又止。
“找吴川是吧,他…他出去了…”吴勇埋头切着菜。
“啊…叔,那他什么时候…”安诀话还没说完就被杨笙拉了出去,小声嘀咕,“你一个客人一来就问这问那,多没礼貌啊,小心吴叔把你赶出去…”
“也对,吃饭再问也不迟。”安诀转念一想。
饭菜都好了,安诀去帮吴勇端菜拿碗筷,杨笙时不时瞟着他俩,身体上却没有任何行动。
落座,安诀用胳膊肘轻推了一下杨笙,“还说我没礼貌呢,也不来帮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人。”随即附加一个快翻上天的白眼。
“还愣着干什么?快趁热吃,也不知道你们要来,只简单弄了弄。”吴勇推了推菜。
“那我就不客气了,吴叔。”安诀拿起筷子夹了口菜。
“怎么?不合胃口吗?”吴勇看向直盯着菜却没动筷子的杨笙。
“哦…”杨笙回过神来,“不是不是,这已经很丰盛了…”
“那多吃。”说着,吴勇便往杨笙碗里夹菜。
杨笙没有迅速拿起筷子吃,而是拿了两张纸巾擦了擦筷子,再夹。
吴勇愣了,安诀忙说:“叔你别管他,他这人就有点毛病,娇惯着呢。”
“没有没有,不算毛病吧,我儿子也有这个习惯…”吴勇眼眶有些泛红。杨笙这时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吴川呢?”安诀借势抛出问题。
“他…吃完饭再说吧,他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吴勇不断往他俩碗里夹菜,“这虾,新鲜着呢…”
“不好意思啊叔,我对虾过敏…”安诀摆了摆手。
“没事,我吃,我吃就好。”杨笙看着吴勇僵在半空的筷子,夹过了虾。
见状,安诀只好先把话咽进肚子里。
吴勇终于是转了话题,“我对不起他…”
安诀没反应过来。
吴勇只继续说,“你阿姨她车祸走的,他妈走了之后,我颓废了好长一段时间,可还是要生活,毕竟我还有个儿子…”
“我为了麻痹自己,一心忙于工作,也很少关心他,因为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了他的妈妈…”
“所以他妈刚走那会儿,我是很抵触和他接触的…可我丝毫没有顾虑到,他才13岁,他没了母亲,他也很难过,况且他父亲似乎也不想理他…”
“我并不是个好父亲,甚至于,我觉得自己是个混蛋,除了给他钱,我什么也没有给予他,我连他喜欢什么我都不知道…”
“他是个好孩子,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即使我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他仍然很爱笑,很有爱心,还参加了学校志愿队,也很爱喂些猫猫狗狗什么的…”
“叔,总会过去的,一切都还来得及…”安诀心疼间满是坚定。
吴勇没有回应,“你们吃饱了吗?我收拾收拾…”
安诀点点头,帮着吴勇收拾碗筷,纵使吴勇已经百般推辞,可还是拗不过她。“我今天贸然前来,打扰到叔了,还厚脸皮地在这享受了免费晚餐,这些都是应当做的。”
反观杨笙,只一个人在沙发静静地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不起…”吴勇低着头,微闭着眼。
“怎么了叔?怎么突然…”安诀一头雾水。
“吴川他…他走了…”吴勇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我不懂,叔,你说清楚…”安诀一头雾水。
“车祸走的…也不久,就前段时间…”吴勇回转身,声音发颤。
“这,怎么,这么突然…”安诀腿一软,差点站不住身来,杨笙连忙上前扶住。
安诀脑袋空空,只不断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
吴勇收拾好情绪,转身去往吴川房间,拿来一本小小的页面已有些泛黄的册子,递给安诀,“这好像是他留给你的…”
安诀机械般地接过,“叔,他现在…他在哪…”声音有些嘶哑。
“我带你们去吧…”
他俩搭上了吴勇的便车,三人一路上都没说话。安诀只死死地抱着那本日记本,杨笙有些五味杂陈。
来到墓前,安诀浅浅鞠躬,又转头对吴勇说:“叔,你没事就先回去吧,我再在这待会,麻烦了你那么多,很不好意思了…”随后又鞠了一躬。
“对不起啊,叔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看着你,又想起了他…”吴勇强忍着眼泪。
“我都知道的…”安诀眼圈遍红。
杨笙去送吴勇,没走几步路,吴勇便示意止步,“到这就好了…”
“那…”杨笙刚想说些什么,吴勇又接着说,“有时间的话,来叔叔家,请吃饭…”
“我…好…”杨笙笑得有些不太自然。
“那,我走了…”吴勇转身欲走。
“他早原谅你了…”杨笙脱口而出。
吴勇很是惊诧。“他也许怪过你,但,你终究是他爸。”
“同为儿子,我和我爸说话也不多,也发生过矛盾,没有正面道歉过,但其实都心照不宣地原谅了彼此…”杨笙眼眶有些湿润。
“我相信他在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所以叔,你不要让他担心,一定要好好的,他在天上看着呢…”
“谢谢你,我知道了…”吴勇回转身,抿紧了嘴嘴,用力拍了拍杨笙的肩膀,走了。
杨笙目送着吴勇越走越远。他的脊背很弯,背影越来越小,就这么孤零零地在一条长长的道上,和天上的夕阳,好像很近。
杨笙就这么站了好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杨笙才回去找安诀。临近墓前,他看见安诀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他深吸一口气,坐了过去。
“叔走了…”安诀声音软绵绵的。
“嗯…”
“你知道叔叔为什么在阿姨走后的一段时间里不想见他吗…”没有等杨笙回答,安诀接着说,“是因为那天他和阿姨在电话里头吵架了,阿姨当时还在路上…”
“就…”安诀停了,长呼口气,“他没有瞒他父亲,说了真相,他认为他的父亲是怪他的,因为他自己也觉得是他的错…”
“可不是这样的呀…他没有错,错的是那个没有遵守交通法规的车主…吴叔也没有错,他绝对是没有怪他的,他是怪自己吧,换做谁也很难接受的…”安诀强忍着情绪,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从他日记里知道的,这本日记是他在福利院里就有的了。他在日记里还说,他答应我要带我去游乐园,要带我去看海,要带我去吃好吃的,这些我都忘了呢…”安诀还在强撑笑着。
杨笙只是沉默。
“所以,你是谁?”安诀转头看向杨笙,眼神中收起柔情,满是警觉。“你的到来本就奇怪,还做全了日记本上他答应我的事,回想起来这一路上,你很奇怪的举动好像都和他有关…”
“我…我算是他朋友吧…”杨笙像是在回忆,“我们做志愿认识的,他总和我说起你,他是记得你们之间的约定的,可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他无法让自己想其他。”
“也不能这么说吧,他其实是不敢面对吧…他的车祸我觉得不是偶然…”
“他虽然每天笑着,但我知道,他很悲观,他心里总有一个解不开的结…他曾自杀未遂,他交代过我,如果有一天他走了,让我一定要代他去找你,但让我不要带给你他的死讯。”
“因为他不想让你觉得他是个不守信用的人…”
“那天,打听到了你的住址,正好撞见你离家,上了那栋废弃的楼,我察觉到不对劲,就跟了上去…”
安诀没有说话,擦了擦眼泪,“我让你带的画板和画具呢…”
“在这…”杨笙从包里拿出画板和画具,递给安诀。
安诀接过,她深吸一口气,支起画板,她拿起笔的那只手一直抖着,她用另一只手强行按定,对着墓前的黑白照片就这么画着,站得很稳。
杨笙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
安诀起稿画了又擦,画了又擦,终究是不满意,再加上很久没画了,速度很慢。
天渐渐暗了,是夜色显了,更有乌云。没多久下起了小雨。
杨笙为她撑了伞,可雨却渐渐大了,大到已有些溅到了画板上。
“我们走吧,雨太大了,何不去找吴叔要张照片?不一定…不一定要画这张的…”
安诀没有理会,反而用笔越来越用力。
“够了,你不要再骗自己了,这种状态你根本画不了!”杨笙夺过安诀的画笔。
“你干什么?!”安诀几乎是要吼出来。
“不要再傻了,他走了!你现在干的这些还有什么用?”
安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接着一滴又一滴,滴答滴答,和雨水一起落下,也滴在了杨笙心上。
她紧握着拳头,说话很含糊,“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答应过他,要给他画画的,他不喜欢黑白的,他喜欢多彩,是的,我答应他了…”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想哭就哭吧…”杨笙眼眶也盈满了水。
安诀靠在他肩膀上,肆意地哭,哭声随着雨点重捶着地,更重锤着杨笙胸口。
他们终于是回去了,回了A市北。
杨笙送她到家门口,“我这几天有些事,要去处理,你也好自己消化一下…”
“好…”安诀点点头,“你去忙吧…”见杨笙还没走,安诀迟疑了会,“再见…”
“你去吧…”杨笙笑起来,像初见那般。
安诀即将转身踏入家门之际,被杨笙叫住了,“你要振作起来,这才是他想看到的,他说,他期待你成为一个很棒的画家。”
安诀停了会儿,没有回头,进了家门。
杨笙期间没有给安诀发过信息,安诀给他发了好几条,没有回。她起初没有多想,觉得他应是忙。
安诀一直宅在家里,完善那幅画了半张脸的画,画着画着却总觉吴川和杨笙莫名的像,说不上来,可能是眼神。这让她隐隐不安,她决定给他打电话,没接,她更慌了。
可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她终于是出门了,去了游乐场,去了海边,她想看到他的身影,可那是不可能的。
她抱着最后一丝念想,回了家,“他肯定是太忙了,一定是的。”
7
“我难道没有和你说清楚吗,不要擅自插手他人命运,且不说很大概率不能改变,你接触得越多,你活命的时间也会越少,直至尽头…”
“再者说,你做的一切,没人会记得,你的痕迹会彻底在这世界上消失…”白制服起先很是生气,最后却有些惋惜。
“所以,她活下来了吗?”杨笙没有回应,抛出问题,准确来说,他更是吴川。
“你只是走运,她也是…她活了,不出意外应是成为画家了…”白制服语气竟有些欣慰。
“值得吗?”
“值得。我本来也不想活了…”
“我们意外从生死簿上划掉你的名字,是我们的错…”
“可我们给了你机会,可以让你重新来过,你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家庭,父母健全,无病无灾,他们都会很爱你,你不是最想要这些吗?”
“你却偏偏让我们给你一个成年的身份,没有亲戚,给你租套房子还有吃喝够用一个月的钱,说你想要自由自在,自力更生,我早该认识到这不对劲的…”
“不是你们的错,是我不经意偷看了生死簿,我竟看到了她的命运,又怎会坐视不管?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泄露,你们的业绩不会受影响…”
“你们人啊,真是愚蠢至极,就因为一个情字…”黑制服毫不留情。
“爱情,友情,亲情,你是不会懂的…我们也是靠这个字,才想活下去…”杨笙笑了,“我应该好好和她道个别的,但想来想去还是不要徒增麻烦了…”
他真的走了,彻彻底底。
许多天后,李梅成功离婚,摆脱渣男,生活也越来越好,带着孩子搬了家。没有人记得,记得杨笙。
某一天,家里突然收到一个大快递,是一幅画,没有寄件人、寄出地址,也没写明收件人。
那幅画赫然是那张画像,是吴川的,也是杨笙的。可安诀觉得很莫名其妙,她并不认得画上的人,可不管是画工还是从哪个方面,都让她莫名熟悉,甚至于,有些悲伤。
她发过失物招领,也挂上网过,却无人问津。
“这是怎么回事?那幅画…”黑制服假意生着气,质问白制服。
“我在清除的时候,清漏了…”白制服支支吾吾。
“一键清除便好了,还清漏…”
“到底是清漏还是…”黑制服很是无语。
“其实现在…也还来得及…”白制服小声嘀咕着。
“算了…”黑制服无奈扶额。
“你不是最在乎业绩了吗,迟早会被知道的,那你的业绩…”白制服小心翼翼。
“就当,我们欠他的…”黑制服像是有些释然。
后来,那幅画伴安诀越来越久,她便开始总有一个断断续续的梦。每次醒来,她都不记得情节,但她知道,是同一个梦。
在她想要放弃时,每每看起这幅画,好像总给她莫名的力量。
许多年后,安诀在画界内赫赫有名,开始有了大大小小的画展。有媒体说她怪,有媒体说她是受了情伤,有媒体说她脑子不太正常,但她不理会,仍是每场画展都在中心位展出那幅画。
她不清楚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有结果,但莫名的信念驱使着她,她一定要去找,找出答案。
也许,随着时间流逝,一切都会有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