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咖啡店的玫瑰

梅林，今年48歲。在他一個月前參加完好友兼同事哈利的婚禮之後，他忽然發現學校附近那家咖啡店的女服務生很對他的眼，可是那姑娘跟哈利的伴侶一樣大，什麼？他羨慕那個跟他一樣歲數的老男人能娶個小妻子？別鬧了，哈利他更像糖爹包養了一少一小好嗎！

倫敦的春天還帶點寒意，梅林穿著高領毛衣外罩一件長外衣，修身的黑色牛仔褲襯得他更顯腿長，他抱著公事包走進那寫著IRIS木質招牌的小咖啡店。「早安，梅林。」

柔軟有朝氣的女聲打著招呼。梅林點頭。「今天一樣？還是你想來點早餐茶套餐？」白衣黑裙，將一頭金髮綁成高馬尾的少女問。

「套餐，咖啡幫我外帶。」梅林在自己的固定靠窗位置上將保溫杯拿出來放至櫃檯，不經意地看見吧檯內他的老朋友正蹲著哄著兩歲的女娃張嘴吃東西，他猜碗裡大概是水果泥之類的。

「早安，哈利。」梅林探頭說。哈利好不容易讓小公主肯乖乖多吃兩口水果泥，回頭問候之後繼續跟他的小姑娘奮鬥去了。

「伊格西今天起晚了，莉莉哭著非要哥哥不可，好不容易肯乖乖喝牛奶吃早餐。」少女指指小姑娘哭紅的眼睛偷偷說。

「蘿西，我不想扣妳文學史成績，所以好心一點，別添亂。」哈利終於把最後一口水果泥餵完，小姑娘口齒不清的喊著阿利，哈利把小姑娘的小手擦乾淨才抱起她。

「是的，老闆。」蘿西討好的笑笑，去給梅林準備他的點單，哈利懷裡的小姑娘看著梅林一會，又把臉埋進哈利懷裡去了。

哈利招呼著梅林到老位置上，一個人抱著電腦一個人抱孩子，還不忘弄幾個手指偶逗小姑娘，梅林對哈利在角色切換上毫無困難感到疑問，這傢伙屬雙面人是吧！

認識對面的老男人超過十年，從牛津入學開始，他跟哈利的孽緣從入學到各自走向彼此的專業，他媽的，這老男人在大學畢業，留校教書二十年之後還能在學校附近開個小咖啡館簡直有毛病！

想當初，哈利開IRIS不過就是圖個有地方喝咖啡罷了，誰知道招來的小店長拖家帶口，哈利也很乾脆讓他帶著孩子上班，瞧瞧，這一下就讓個老樹開花，他還以為這男人一輩子都不婚了呢！

「梅林，乾脆一點。喜歡蘿西可不是什麼大問題。」哈利開口說，梅林在電腦螢幕前翻了個白眼給他。講的好像當初喜歡小店長，差點在他辦公室築窩的混帳不是他一樣！

「閉嘴吧，老男人！看在你新婚，我懶得吐槽你根本老牛吃嫩草的份上，閉嘴。」梅林繼續審視著學生遞交上來的電子報告，在昨日勉強還有B跟A-的成績，迅速變成C跟D之間徘徊。

「看在老切斯特的面子上，別把學生成績打太低。」哈利抽空用玩具逗逗小姑娘，換來幾聲咯咯笑，梅林噴口濁氣，制止自己把電腦扔到對面混帳的腦門上的粗暴舉動，絕對是看在他懷裡那個小姑娘不能被遷怒的份上。

梅林的早餐來得剛好，至少梅林相當需要保持他在蘿西眼前的好印象，死死抓住一個紳士應該保有的風度，蘿西回到吧檯後面泡梅林外帶的咖啡，一顆燦金色的腦袋從二樓的迴轉木樓梯下來。

睡眼惺忪的綠眼睛漂亮的像是晨曦時帶露珠的嫩葉，伊格西給自己跟丈夫弄了兩份早餐茶，然後端著盤子過去梅林那一桌。

「早安哈利，梅林。我的小公主，誰早上哭鼻子啦？」伊格西抱過那個咿咿呀呀非要他抱的小姑娘，親親孩子的眼睛，然後俯身親吻丈夫的臉。

「謝謝。」伊格西向哈利道謝，然後在梅林允許他入座之後，坐到哈利身邊。

「我們之間不用說謝謝。」哈利握著他年輕丈夫的手，大清早的曬恩愛閃瞎對面的單身漢。「收斂一點，兩位！」梅林低聲說著，簡直受不了他們。

「所以你還沒打算跟蘿西說？」伊格西微笑的用同量的聲量問。他一開始也不知道，為什麼丈夫的同事天天上IRIS，後來還是哈利跟他說的，所以他一直還蠻期待梅林告白。

「要怎麼說？說我喜歡她？」直球得根本毫不浪漫！伊格西點頭，他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梅林給了他一記白眼，誰能告訴他，哈利當初到底看到他哪一點？

02.有時候機會來得這麼不可思議

當梅林用過早餐結帳之後，也差不多到蘿西下班上課的時間，兩個人難得的一塊離開，然後再各自的前往文學院與電機的位置，套句電機系男生的說法，文學院跟電機系簡直分隔兩個地方就跟羅密歐要攀上茱麗葉窗台一樣的困難，好吧，有心或許不是這麼難。

當然不是說他們沒把過文學系的妹子，只可惜…這一屆最漂亮的妹，蘿珊小姐名花有主。

梅林當然知道，所以他對此不發表任何意見。伊格西一臉鮮花不小心挑上牛糞的表情逗笑了梅林，或許年紀相仿才能勇於挑戰，他這年紀只想找個喜歡的人，安安靜靜坐在一塊。

時間是最奢侈的消耗品，用命都買不起。額度或多或少就憑著上帝的旨意，雖然梅林這說法換來文學史教授一臉，你他媽的把莎翁拿出來看了是嗎的鄙視眼神。

但是這不妨礙梅林把一個中年男人的喜歡溫和的放在心裡最珍貴的地方小心收藏，他可不是那些精蟲上腦的蠢男孩。老派的喜歡，哈特教授如此評價，當然這兩個老朋友後面打了一架。

日子就這樣過，一週之後，梅林在靠近電機系的小花圃附近聽見情侶吵架的聲音，鄰近他的教授辦公室，基於禮貌他很想當作不知道，但是那聲音耳熟的讓他拿起大衣就下樓。

「滾開！查理！」蘿西憤怒地想把那個敢跟女人搞一夜情又來跟她裝無辜的前男友踹到天邊去！她到底當初怎麼瞎了眼才看上查理的？

金髮男孩聳了聳肩。「這在我們的圈子不是什麼大問題，不過就是一夜情。蘿珊，別這麼幼稚……」他身邊的跟班發出贊同的笑聲，沒結婚其實問題不大。查理是這麼想的，他還是喜歡這個漂亮帶出去也體面的蘿珊。

「我操你的……」蘿西把自己的淑女教養給扔到後腦勺去了，查理伸手想將她拉過來，一只修長乾淨的大掌拍開查理無理的手。蘿西嗅到沉穩的木質香，那種成年男人才會選擇的香氣，而不是太過彰顯的麝香。

「蘿珊小姐，哈特教授剛剛正在找妳。順路的話，一起走？」梅林一手護衛性的虛虛扶在蘿西腰後，半側過身體阻擋查理的目光，銳利的眼光掃過前方三人及地上被扔出去的女用手套。

「梅林教授…。」魯佛斯心虛地喊了一聲。梅林走過去撿起地上的女用手套，拍乾淨上面的灰塵再用不知道幾時收到大衣備用的垃圾袋裝好遞給蘿西。「不要的東西還是要收好扔掉，省的不小心被拿來做些不好的事。」

意有所指，嘲諷全開。可是蘿西卻覺得很安心，這個人為她擋了危險，其實他可以袖手不管。

「我想我們得先走了，查理，魯佛斯，迪戈比，別騷擾淑女。」梅林虛虛的將姑娘攬到身邊來，作為客座教授他還是握著學生的生殺大權，在那三個小夥子都還是他的學生時。

「我建議妳，下一次請不要一個人到這種地方，至少有個伴會安全一點，妳不知道男人精蟲上腦的時候能做出多少蠢事。」梅林的聲音冷淡又不失嚴肅，他退了一點拉開跟蘿西之間的距離。他無意冒犯這個年輕的姑娘，那怕再喜歡，他都保持著老派紳士的風度。

「謝謝。所以哈特教授真的在找我？」蘿西轉頭看向身邊高大的男人問。「不，是我剛好需要一點藉口。」他第一次發現這聰明姑娘難得有點笨，好吧！笨的挺可愛的。

「嗯哼！感謝教授。不如我請你喝咖啡？」蘿西往前走了兩步，然後轉身面對著梅林倒著走，漂亮眼睛裡印著梅林的臉。梅林稍稍停頓了呼吸，上帝，這個女孩對他有影響力，他幾乎能對此感謝時光這時候的仁慈。

「我以為我平日喝的咖啡不算少，或者妳想請我吃頓午飯？」梅林看了一眼時間，他已經下班了。蘿西停下腳步，梅林跟著停下，他怕自己多踩進一步，那姑娘就要摔了。

「可以！我後面沒課了。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錯的小餐館，私人口袋名單。」蘿西點頭。她不覺得跟梅林出去吃個飯不妥。

「雖然今天點突發狀況真讓人感到尷尬。」蘿西聳聳肩，就像她難得在某一天的餐點裡吃到討厭的東西那樣。

「妳知道，人總會不小心遇到討厭的狀況，喜歡一個人偶爾也會被遮了眼愛上渣，下次找到更好就好。」梅林輕聲附合。蘿西抬頭看他，好像有那裡不太一樣。

3.小習慣

一次遲來的午餐，蘿西不是第一次跟教授吃飯，有時候店裡忙起來，她也常中午跟哈特夫夫一塊用餐，她在喝湯的時候，梅林已經用餐結束，喝著餐後飲料等她。

「還不錯。」梅林如此評價，價格屬於學生荷包能負擔，加上份量又多，口味不差，能想像用餐時間會擠來多少學生。離學校也不算遠，兩條街而已。

蘿西點頭，她確實找到不少類似的店，好讓自己換著吃。就著喝餐後飲料的時間，兩個人難得不是在IRIS，反而很多話題可以聊，蘿西發現梅林是個相當健談的人，當然，聽他嘲諷也很有意思。

梅林看著對面咯咯直笑的姑娘，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能這樣好好地坐下來聊天，畢竟他們歲數有差，跟哈特夫夫差不多的年紀差距呢，結帳的時候，梅林先行抽走了帳單。

「嘿！說好我請客。」小姑娘跳腳了。梅林揮揮帳單。「當然，我明天的早餐妳請。」他在姑娘之前仗著人高腿長得先到櫃台結帳，金髮姑娘氣鼓鼓的走過來，拍了他手臂權作抗議。

「我請妳吃下午茶？外帶。」梅林禮貌的向手臂歪向蘿西。「去試試！」蘿西將手搭上梅林的手臂，好吧好吧，禮尚往來。

梅林介紹的小點心不錯，她第一次發現身邊的男人居然比她一個女孩子更懂甜點。後者相當自豪的表示甜點能放鬆心情，鑒於他工作壓力頗大，聞言，蘿西笑得更開心了。

於是兩人私底下的往來變得頻繁，梅林負責找甜點店，蘿西提供午餐店家，然後把學區附近的好吃的店都挖個乾淨，偶爾碰到地雷就換個地方吐槽，至於學業上需要借的書籍，如果蘿西的權限無法借閱，梅林就用自己的幫忙。

伊格西歪頭看著最近兩個月很常提起梅林的女性好友，在蘿西笑到一個階段的時候。「所以妳們在談戀愛嗎？」他把小妹妹換個手抱，小姑娘抓著新的手指偶在嘴裡啃。

蘿西停頓了一下，給了伊格西一個你在說笑話嗎的遲疑表情。「我以為妳們在戀愛了，蘿西。妳知道妳這兩個月的話題幾乎都有梅林嗎？」

伊格西的表情溫和，他覺得梅林相當不錯，至少從蘿西每次的分享裡來說。比起查理那個王八蛋，不不不，他們兩人不能這樣比。

蘿西有慣性的生理痛，止痛藥簡直是他認識她之後的常備藥物，以前沒結婚前，伊格西總會貼心的在蘿西時間快到前後把人拘在店裡，雖然蘿西不至於忘記準備藥物，不過特殊時候有個人可以照顧也不錯。

蘿西的上一任渣到不能再渣，連記得蘿西那些東西不吃也做不到，天曉得伊格西詛咒了多少回，私底下！可是他聽起來上個月梅林能在半夜穿過半個區，給姑娘送止痛。嗯！蘿西跟梅林的住所可是一個在東，一個在北的

更不說他幾乎記熟了蘿西不吃的食物，過敏的藥物！照蘿西之前吐槽他跟哈利的相處模式來說，這不叫談戀愛，他都不知道這叫什麼了！

「所以妳到底喜歡梅林沒有？」伊格西笑咪咪地問，就像當初蘿西笑笑地問他，妳喜歡我的指教教授嗎？如出一轍的表情。蘿西能體會當初伊格西手癢想揍人的感覺了！

「閉嘴吧你！」蘿西把一片重乳酪蛋糕給塞進伊格西嘴裡。有個跟自己交情好的異性友人的壞處是，妳不能對指導教授的伴侶動手動腳，會危害到畢業成績。

蘿西心情不好的時候習慣做甜食，大量的甜食。她就差一點能畢業了，等哈特教授點頭，蘿西在自己的租屋處做了甜食，空氣裡都是甜蜜的香氣，門鎖被人用鑰匙輕巧的轉開。

梅林拿著公事包走進來，輕車熟路的把包放到沙發上，再到廚房倒了杯水喝。烤箱裡的杏仁片安靜的變換著顏色，檯面上還放著一個重乳酪蛋糕。「你要試試嗎？」

蘿西趴在餐桌上，把切成八等分的蛋糕往梅林的方向推了推。梅林轉個方向到櫥櫃裡找出姑娘喜歡的花茶給她泡了一壺。她撐著下巴看著那據說是電機系教授，她另外一個私交頗好的男性友人的背影，更正，年長的男性友人。

寬厚的背脊，包裹在西裝長褲下修長的雙腿，他手上的住家鑰匙是上上個月她生理痛後來給梅林的，除了偶爾進來給她的冰箱補個食材，櫥櫃添個新牌子的花茶，連她二樓房間都沒踏過，禮貌且紳士。

他記得她喜歡的店，愛用的香水牌子，最愛的花茶，偏好的電影類型，還有不吃的東西。所以，他們像是伊格西說的那樣，只差戳破一層曖昧就戀愛了嗎？

梅林將姑娘喜歡的茶用最喜歡的馬克杯裝著往她的方向推，用手捏了一塊送進嘴裡。「還不錯。我猜妳有話想跟我說？」梅林舔去手上的細屑說。

蘿西嗯哼了一聲，這該死的見鬼的開頭。梅林摩娑著唇瓣。「或者妳想先聽我說？」蘿西撐著下巴，點頭。好吧！她就聽聽看梅林想跟她說什麼。

「我喜歡妳。那妳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梅林將口袋裡的那紅絨盒打開推向蘿西。一枚鑰匙閃爍著古銅色的光芒。

年長者溫柔地等著，只有她們知道的答案。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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