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 父亲今年六十,却步履艰难,我叫他,他艰难的侧过半个身子,回头看站在他后面的我,父亲见了我依然不会应一声。这时,我才总算看清了父亲,满头白发,尽管带着帽子依然遮不住。常年生病的父亲,一脸的憔悴,身高不过1米5了。我经常回家,多次见他,却从未看得如此真切,也未曾觉得父亲真的如此这般老了!

父亲早年就体弱,因此我是父亲一手带大的,与父亲相处的时间比其他人多些。在我孩提时,觉得父亲天真,幼稚,幽默,唠叨

,是个难得的称心的小伙伴。我们一起玩捉迷藏,跳绳,踢毽子,打羽毛球。记得我们玩得最过火的一次是我俩在火塘边打闹,眼看他要占上风,情急之下一个踉跄,我的右脚滑到火塘里,尽管母亲手疾眼快把我拽了出来,右脚还是烧的不轻,第二天起了一脚的水泡,母亲心疼的大声责难父亲,他却站着傻笑。我也看着他笑了。

打我记事起,父亲便是乡里的农科员,他们每月都会在镇上开会,总之开会的日子就在村委会聚餐,在我看来那真是饕餮盛宴,有蒜苗炒肉,莴笋炒肉,午餐肉……小时家里难得吃上一次新鲜肉,长个子时没有足够的蛋白质补充,身上会起小疹子,跟着父亲吃上一周大鱼大肉,疹子不治而愈,因此。父亲到镇上开会总是带着我。到镇上有三公里路,父亲总是把我扛在肩上,一路总是欢声笑语,那段的日子是多么的开心。细细想来此后再也没有那么快活的日子了。

二年级快结束的那个夏天,父亲光着膀子急匆匆的跑回家来,三下二步上了院里那13级台阶,大声的叫我妈。可能是太兴奋,他一脸通红,见着我妈一下蹿过去说他选上了。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当上了村长。从那以后父亲就忙前忙后为建设家乡奔波,应酬越来越多,有时是不得不喝,有时是可以不喝但为兄弟情谊,为一点喜事喝,到后来是为生活,为情绪,为习惯而喝。总之,经常是我妈把烂醉如泥的父亲背回家。父亲躺在床上仍嚎叫着“干”,母亲反复给他掖被子,他再不断的掀掉。

父亲政绩震惊十里八乡,上任两年建了规模较大的池子,解决烟农灌溉难题,遏制滥砍滥伐现象,还组织村名种了上千亩的柏树……因为父亲的原因,同学老师都对我非常的好,父亲也成了我心中了不起的人物,有这样的父亲很自豪,极大的满足了儿时的虚荣心。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村里的池子致富了一帮烟农,柏树也早已是苍劲天穹。父亲却真的老了。

- 父亲政绩不凡,酒精对他的伤害也不轻。等我上初中时他羸弱的身体更不如从前了,他甚少下地干活了,也许是我青春期的叛逆;也许是我眼看母亲这么多年如何艰辛的劳作撑家,我心如刀绞;也许是父亲心高气傲,夜郎自大时一次意外出轨,致使母亲伤心欲绝……总之,我一下厌恶起父亲来,都说爱之深恨之切。我对父亲竟到了忍无可忍,痛恨无比的地步。曾经我母亲问我她们离婚的事宜,我曾毫不犹豫的呐喊:离,早些离。尽管我从未对父亲歇斯底里,但我读高中后就再也没有好好和他聊聊天,交交心。

父亲身体越来越不好,后来患有脑梗,高血压,胃溃疡等多种疾病。09年的冬天他一度病危,住进了CPU病房,进医院前他自知病重打电话一再嘱咐我姐他走后照顾我和我妈。等我回去他已有一些好转,2010年的元旦是我陪他在病房度过的。作为女儿,我当然心疼父亲,但我依然对父亲有一腔的怨言,满心的疙瘩。直到参加工作我仍然心有芥蒂,总觉得母亲这一辈子犹为不值,父亲对她的不公,生活的无奈,她担着村里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担的重担,她干最重的活,为的就是供我们姐妹俩读书,她这辈子就没为自己活过。母亲忍受的一切痛苦我自认为有一半原因是因为父亲,父亲的懒惰,父亲的无能,父亲自命清高。因为父亲当村长时在没有任何补贴情况下鞠躬尽瘁,好不容易熬到有工资,他便要告老还家了。我实在不能理解父亲。后来很多年后我才了解事情真相,村里有人嫉妒,故意造谣惑众,诋毁父亲。一来身体不支,二来父亲早已心灰意懒。

等我经历了生活的种种困苦,饱尝人间辛酸。等我不再膨胀,不再妄想,不再自大,踏实安静的走每一步时,我才更能体谅父母亲的不易,更能回过头来正确的看待父亲,其实父亲对我甚为宽厚,甚为疼爱。而他饱受病痛的折磨我也能感同身受。现在想来能为父亲做点什么,却感到自己自不量力。一年前心里头策划着一定要带老俩去看看北京天安门,爬爬长城,因为生活的变故,如今看来也只是海市蜃楼。

生活不易,不紧不能给予父亲更好的物质条件,就连回去看看他也是难事。父亲今年六十,却比八十的外公苍老许多。做梦都祈祷着父亲身体能好转些,多希望以后生活中的许多美好时刻,都能与父亲共享。

20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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