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北方的冬天是灰黑色的,沉沉的压下来,父亲在厨房里忙活着,看到他的背有些佝偻,和这亮堂堂的挂灯怎么也呼应不上。我挪了挪脚步,手指尖轻轻点了点黑红色的饭桌,父亲许是感觉到,猛然转过身来,饭还没有好,你想吃什么?我退了退,支支吾吾的解释自己口渴,匆忙的倒了一杯凉白开,回到自己屋子里,吧嗒,门关上了。
吃饭时,我总是家里吃的最慢的。父亲吃完,默默走到沙发上看着电视,爷爷放下碗筷,用他那条方正的手帕擦了擦嘴巴,又闭着眼睛好似沉思什么。我没有作声,继续扒拉碗里的米粒。再次抬头,恰好迎上爷爷那道目光,爷爷说,你慢慢吃吧,昨天说我不等你,今天我等你吃完,说罢便笑了笑,皱纹在眼角绽开,莹莹泪光缀在眼眶。我才想到,我曾说,糟糕,我爷爷都不等我吃完饭就回屋子里啦。本一句玩笑话,爷爷却当真每一顿饭陪着我吃完,不过那并不是昨天,已是许久之前说的了。
小时候,父母很忙,我便时常在老一辈人身边。爷爷有很多很多故事,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吃饭时,爷爷坐在摆在正中间的一把椅子上,而我永远坐在爷爷旁边,爷爷为我夹菜,等我吃完。爷爷很护着我,用他长满老茧的大手牵着我买零食,赶走对我哧鼻子的狗。
奶奶走时,爷爷没有去医院看奶奶最后一眼,我嚎啕大哭,很不理解为什么。后来,爷爷把老房子卖掉,搬到我的家里,除了一些衣服,还有奶奶最喜欢的那个需要上弦的钟。从那以后,滴滴答答的声音穿过的再也不是寂寥的夜晚。
上学时候,慢慢的,我便离开家里,坐着车去了较远的的地方。起初,我很享受这种穿梭在两地之间的感觉,一种身负重任,不负所望的感觉。回到家的那个冬天,拎着箱子,寒气钻进我的脖子,想着快点拿出钥匙,老远,听到一个苍老但雄浑有力的声音,我顺着声音望去,爷爷穿着一身暗红色棉服,脸也是通红的,激动的看着我。顾不得路上滑,直奔向爷爷,一时间,竟语塞,伸手摸了摸爷爷冰冷冰冷的脸,呜咽的说了一句,走吧,扶着您回家。
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我却再也没有牵过,布满皱纹的脸,我也许久不曾好好停下来看一看,口齿不清的爷爷再也讲不了他年轻时的故事,我也再没吃过爷爷用左手为我夹的那块肉了。
时不时,爷爷会自顾自的笑,回忆起我的小时候,那一刻的爷爷,眼睛泛着光,手舞足蹈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他们从你的不懂事经过,你便从他们记忆模糊时懂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