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镇,秋月夜。
高墙院落,竹影颤颤。忽地一道青光,从斜里刺出,几声兵刃相交之后,便听得有人中剑倒地。再听,便是飞屋踏瓦,冷风瑟瑟,终于,重归寂静。
严冬刚过,天台山上,一名独行剑客忽然而至。这名剑客一身玄色衣裳,肩停一只信鸽,头戴斗笠,腰间束带,身背一件青布包袱、一柄油伞以及一把长剑。无人知晓他从何而来、为何而来。正是开春时节,玄衣剑客在这山中搭起一间茅屋,又辟出一方菜地,就此住了下来。每日除去起居诸事,剑客便是打坐运功,而那把长剑却一直搁置一边。
一月过去,山中生机勃发,春色宜人。这日,剑客终于出长剑,行至山中竹林,缓缓拔出剑柄。剑锋出鞘之时,一声剑鸣及一道青光顺势带出,令人后背略略生寒。剑显然是好剑,剑锋凛凛,剑骨铮铮,剑鞘却是朴实无华,颇有些隐士风骨。然而美中不足,剑锋之上留有一处缺口,似乎是与高手过招之时留下,缺口处还有内力震荡之痕迹。看来,曾有一场恶战。凝视剑锋良久,剑客终于起剑,招式凌厉,竹叶纷纷。
此后每日,剑客都是白日山中舞剑,夜时灯下研习剑谱——一本古谱,一本手抄剑谱。无处沽酒,玄衣剑客便常饮山间醴泉。偶尔,也登上山之险处,独观松柏生风、云烟聚散。此外,每逢初一及十五,剑客必会放出那只信鸽,隔日信鸽又必定带来回信,时辰之确切,不知是在与何人通信。读罢回信,玄衣剑客总是将信销毁,似乎其中有不愿他人得知之秘密。但这山中,只剑客一人,从来并无访客踪迹。如此,过了数月。
直到七月十六这天,信鸽没有带来回信。
发现信鸽腿上没有信件,玄衣剑客面露惊诧。他放开信鸽,信鸽扑棱棱飞回茅屋。山风来过,竹叶一片片掠过剑客鬓角。沉思良久,玄衣剑客默然收起长剑,独立于竹影之间,直至夜深。是夜,竹林之中寂寂寥寥,略无声响。
三日之后,玄衣剑客毅然决然收拾下山。下山后,觅得快马,直往一条路上,疾奔而去。
那是通往青龙镇的大路。
八月间,青龙客栈里流传着两条异闻。其一,青龙镇富贾公孙氏之子不知如何得到一本剑术古谱,竟击败青龙第一剑客快剑李氏,而经事后检验,对方竟是死于中毒。其二,不到一月时间,公孙氏之子又被伏击毙于镇南私宅之内,其胸口竟插着李氏之剑,显然伏击者所用剑法也为李氏剑法。青龙镇人人皆知,李氏剑法之迅捷凌厉,江湖上尚无第二人能够使出。一时之间,传言纷纷。
青龙镇郊,荒冢之间,有人摆起供品,洒下一杯浊酒,又埋下一把长剑,敬拜之后,策马而去。
秋风瑟瑟,碧空之上,秋月如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