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将死之人的隔空自白

        有人可能觉得这是一个恐怖的故事,有人可能觉得这是一个烧脑的故事,有人可能觉得这是一个感人的故事,有人读完还可能有所觉悟……不管你读没读懂,相信每个人读完,都会有属于自己的认识!

        我可能是个将死之人,每天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椅子上,从日出盼到日落。

        夏日已至,鸟鸣虫叫是我常听的音乐,它们让我放松。我不懂贝多芬,也不懂莫扎特,甚至我都不知道世界上有他们的存在。

        每天我拄着拐棍蹒跚地走到阳台,慢慢坐下,遥望窗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时光荏苒,日月如梭,仿佛只有我与世隔绝,亦或我早已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身边到处都是死气沉沉。

        不对,还有太阳在我的世界中,阳光时常撒在我的脸上,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也顾不得我那黄皮肤被晒得日益黝黑。

        我右手手心抚摸左手手背,感觉皮肤像泄了气的皮球,皱皱巴巴没有张力。我的双脚却涨成了皮球,没有拐杖就无法正常行走。以前双腿像健康的全麦面包,现在却像法棍,又细又硬。鞋倒不如不穿,因为和双腿组合起来,就像两根筷子竖直插到米饭碗里一样,让人讨厌。

        还有一件更让我讨厌的事情,我感觉我的神志清醒,可别人总说我已糊涂。我早已做不了身体的主,任由我的内脏、血液、四肢摆布,但我唯一做的了主的真的是我的神志。因为我可以超越常人,我时常看到死人,多是已故的亲友,我还能和他们说话。

        死人不会令我讨厌,毕竟他们真心愿意陪我聊天,如果没有他们,我会寂寞死。

        而身体无力的我,内心也压抑,身处的房子像监狱一般,我和“犯人”一样期待着被“探监”。每月最后一个周末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因为我的孙子会来看我,爷孙俩总是相谈甚欢。我的孙子非常优秀,考上了大学,尽管我并不知道他读的是哪所大学。其实我连他初中、高中在哪里读的都不知道,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我知道我的孙子非常优秀足矣。

        除了孙子,我还有一个老伙计。每当我寂寞难耐的时候,就拿起床头柜上的照片——我养过的一条狗,五年前就老死了,死的时候它才14岁。不过外孙告诉我,狗的14岁相当于人的70多岁,是狗爷爷了,我因此欣慰许多。

        这老伙计虽然不能说话,但至少能给我乐子,比起那个女人好多了!我不认识那个女人,但她却天天照顾我的饮食起居。那个女人经常嘀嘀咕咕地说什么“阿尔茨海默”,好好的人却不好好说话,搞得我完全听不懂。直到有一次被我问急了,她才不情愿的解释“阿尔茨海默”就是老年痴呆,我听了简直暴跳如雷!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我拿起拐杖就冲她而去,她吓的跑到屋外,连忙把我锁在了屋里。可当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感觉人世间似乎也对我关上了大门。搞不清我是不是倒在地上,反正我只知道我睁不开眼睛,很努力地呼吸着,氧气就像凝固了一样,怎么也不肯进入我的肺泡。感觉我在练蛤蟆功,脸十分肿胀,舌头也胀,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完全记不清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床上。我看见自己身上盖着的不是雪白的被子,而是鲜红鲜红的党旗。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有重量,甚至慢慢地飘起来,我并不惊奇,只感到如释重负。我回顾四周,看到“我”躺在一个玻璃盒子里,亲朋好友围着我泣不成声。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穿过天花板,升到屋顶之上。“我死了?那现在的我又是什么?”此时才反应过来的我惊恐万状,脸色煞白,浑身僵硬,但身体依然轻的如空气一般。我飘的越来越快,还看见了家乡的地标式建筑,如没有那个地标建筑,我肯定认不出这是哪里。也难怪,我已经有13年没下楼了,就算下楼,也是救护车车接车送,哪有时间逛逛我那日异月新的家乡。

        不知飘了多久,我突然看见两排庭院式的五层楼房,这里看上去干干净净,屋舍俨然。身子继续不听使唤的随风飘动,眼看就要撞到墙上了。伴随我“啊”的喊叫声,身体“噌”地像崂山道士一样再次穿过墙后,看见被那个女人关在屋里的那个“我”躺在地上!

        真的是老了,我的思维永远跟不上事情发展的速度,大门开了,只见我的孙子猛地扑向倒在地上的那个我,不停地喊着“爷爷”,紧跟其后地是我的儿子儿媳,还有几个护工。我恍然大悟,原来之前那个讨厌的女人是一位护工,这里是养老院。当我还没搞清楚为什么会有N个“我”的时候,就被一股强大的磁力吸了过去,只见我眼前一片漆黑。磁体不是别的,正是躺在地上的那个我。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此时看见另一个透明的我,站在我面前对我说“不要回家,就住在养老院,反正已是将死之人。”可另一边是我最爱的孙子,苦苦哀求让我回家。我儿子痴迷于摄影,我儿媳痴迷于唱歌,他们除了自己的小生活,还经常结伴旅游,玩遍了中国,又准备去国外。他俩一句话没说,应该是不希望我回去,回家的我相当于一副手铐,将会牢牢地铐住他们。自从我孙子上了大学,我就被儿子儿媳送到了养老院。现在孙子毕业了,他想让我回家,再忙再累他也想亲手照顾我。

        可是站在一边的那个透明的我,一直极力反对我回家,他凶神恶煞地瞪着我,搞得我有家不敢回。

        僵持不下,儿子儿媳孙子回家了。

        晚上睡觉前,我习惯性去看床头上那老伙计的照片,可照片已不在。我有点慌张,于是我蹒跚地走到阳台坐下,想沐浴月光,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绪。举头望明月,我又看见了白天那个透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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