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未见,他老了。
风趣依旧,笑容依旧,还是会讨女孩子欢心。
但他就是老了。
我打趣着问他,说你风流才子,她倾世佳人,怎地都堕落成这副狼狈模样?
他笑,不答,抿着唇私下张望着。
别看了,你知道她不会来的。我本是不忍心多讲的,可看他那样子,不免心中有气。
他垂头盯着威士忌上的涟漪,只轻声道:是啊,可是阿槐,我恐怕是想她了。
二十年未见,可独她未变,倔强得要死。
同学聚会那几次,总是好几个人轮番上阵,却永远叫她不来。
那一次闲下来与她在电话中多聊了些许时候,零零碎碎唠些家长里短。
末了,她好生忸怩的一句:他来吗?
自然是来的,我忍住笑,故作严肃地说:他还有问你来不来。
她沉默了片刻,却异常坚定地回答:说谎。
我摇摇头,只是胡乱说了几句。她有点儿迟疑,但终究还是问了:那他还好吗?
我摆弄着电话线,透着落地窗,仿佛窥伺着残阳。那些过往,又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清楚。
那一次我输了,我也赢了。
当年的那两人何尝不是人人艳羡的金童玉女?他有才,相貌出众,她多情,自然也不差。我输得一败涂地又心甘情愿,而今,我远比他们幸福。
他至今未娶,这我是知道的。她立誓不嫁,这我也有所耳闻。
我与她讲:好得很,也是真的想你了。
听得出她很满意这个答案,轻松愉快地回绝了我再一次客客气气的邀请。
放下电话,我想了很多。惋惜啊,可笑啊,甚至幸灾乐祸。
他们是相爱的,毋庸置疑。至今仍是互相惦记着的,当然摆得端端正正。只是谁都放不下身段,谁都不肯先开口,像瞎子一样乱撞,撞的是枪口。
谁也不知道当初如漆似胶的两个人突然分手的原因,又各忙各的,都不愿去追究。每次谈起,都是当年的好生嫉妒,如今一声叹息往往夹杂着小人得志。
哪次他不来时我喊你,总该见见面的。我记得先前说过这样一句话,她松了口气的应了下来。
后来—大概是三个月后,我约了他在咖啡馆,同时也约了她。
那时这两个人的神情多有尴尬,她咬咬下唇,回身欲去。我一手扯住她的袖子,另一手拉住愣着的他,微笑。
“你们两个呀,这不是一见面就认出来了嘛?”
二十年了,再见面,我谁也记不清。这两个傻子,偏偏记住了自己最不想见的人,说巧不巧?
我冲他打了个手势,他嘿嘿傻笑着:“老同学,老同学......”
当时那种感觉,当真是恨铁不成钢,若是有上身的能力,我早亲自上阵了。
“沐然......”她深吸了一口气,挤出几分笑容:“好久不见。”
“是了是了......”他颇有些不知所措地搓着双手,全然没有平时风轻云淡的样子。
我再不言语,冷眼观着他二人的对话由生硬转为随意—犹若当初。
那时我记起来,记起来自己当年是喜欢他的,是曾经鼓起勇气写过情书给他的。可我同时也记起来,她曾在文学史课教室的白板上工工整整的写下一行字。
白沐然,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
板子是她赔的,他与她一同受了处分,写了检讨。然后,然后便在一起了。
其实对于他们来讲,彼此永远不是陌生人。谁为谁肝肠寸断,谁为谁青丝化白发,就差了一句好久不见。
我们一生都在等一个人,等到了,等他先开口。我们背向而行,自以为总有一天爱会爱到遗忘,那几分牵肠挂肚,却藏得好浅。
至于他们最后是否走到一起,我不知道,也决定不必去深究。
人若有缘,苦尽甘来,份未尽,冥冥之中自有人甘愿红线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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