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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歌恸地挥泪忆深情，

哀乐惊天痛心伤永逝，

父爱永相存。

01

一年一度与父亲相关的节日，我都在回避，缄口不语。这样的节日看似和我毫无关系，却又紧紧地把我拉回到有你的日子里。看着别人还有礼物可以送出，可以在父亲的怀里撒娇，可以和父亲一起看日出日落，可以相约一起去远行。我泪眼婆娑，多么希望你还在我的身边，在我的世界里，多么地希望你也可以像别的父亲一样含饴弄孙、承欢膝下，多么希望你可以和我再吵一架，多么希望看到你暴跳如雷、生龙活虎的样子。

你可知道，当我看到你的那些仍健在的老战友们在干休所弹洋琴、作诗吟对、挥舞笔墨书写时，我是多么的渴望，此刻你们可以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或肩并肩，漫步在昔日的街头巷尾，畅聊过去、现在或未来。

一切都木已成舟，一切都只是幻想，相见相谈只能托付于触不可及的梦，遥寄相思。久久沉浸于梦里，那慈善的脸庞，那熟悉的声音，过往，一一再现，却触摸不到你的容颜。

梦醒了，唯有沾襟的清泪。今生我们已天人相隔，来世让我们不再相遇。今生你所受之苦，来世由我来担。今生来世，想再一次做你宠溺的孩子，来世今生，不愿再相遇，不想再次失去你，或许我们可以交换下身份，让我来悉心地守护你。或许我们可以彼此做个陌路人，不再有剪不断的牵扯与绵长的悠思。

近日又要临近了你的节日，过往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02

小时候，我和哥哥都非常期待着过年。还记得当年家里条件不好，平常都是过着清贫节俭的生活。我和哥哥很少能吃到好吃的，即便过年母亲也会精打细算。

唯一的例外就是放寒假那天，那天是你“法定”请客的日子：那时候每当学校放寒假，你就会把学校的老师们恭恭敬敬地请到家里来，让母亲做上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名曰请先生。

这一天母亲从早上就开始了忙碌，杀鸡宰鸭，还会去集市上买回来一整个烀好的猪脸，听老人说那代表着有头有脸。除了这些硬菜，一定还少不了平常储存在地窖里面舍不得吃的腌肉……

等到傍晚时分，暮色降临，先生们就会陆陆续续地来到我们家，说几句客气话，再夸夸我哥哥，当然后来我上学后也会顺便夸夸我。然后老师们在父亲恭敬的引领下坐到正屋的大桌子旁边。

这时候我和哥哥总会在门外眼巴巴地看着，期盼着先生们快点开席，同时也在心里暗自祈祷他们能多剩下一些饭菜……

“请先生”这个习惯从哥哥上学开始，一直持续到我去市里读书。到了市里以后，父亲已经接触不到我们的老师了......

父亲打小念过的书并不多，但深知学习的重要性。对哥哥和我在学习教育上非常用心地投入，从我们年幼的时候就期待着我们能够跳出农门，飞上枝头……

无论家里条件再难，父亲也没在我和哥哥的学习上面设置过障碍，总是无条件地给予支持，甚至是创造更好的条件让老师们给我和哥哥开小灶。

在对待我和哥哥学习上，父亲从来没有含糊过，并且一直给予了厚望。在我幼年的时候，父亲托人买了几坛女儿红，小心翼翼地封存起来，准备等我和哥哥考学成功的时候拿出来当做庆功酒。

在这种氛围下，哥哥和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在班级里面名列前茅。哥哥在考初中的时候还考了个全镇第一，在当时已经是我们那个小村庄上不得了的荣耀了。

父亲开心得合不拢嘴，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他那段时间一直都是满脸堆笑，逢人就会告诉人家，他家小子考上初中了，全镇第一……

父亲对哥哥在学习上寄予了厚望，而哥哥也没让父亲失望。在初中更大更广阔的舞台上，哥哥绽放出更耀眼的光芒——初中三年，哥哥的成绩一如既往地优秀。

直到我上了初中以后，还经常听老师说起哥哥当年的光荣事迹。

若按照这种势头发展下去，聪明的哥哥一定会迎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的那一刻……

然而，世事往往难料。哥哥的人生轨迹却在不经意间改变着。

初三的时候，由于填报志愿的问题，哥哥闹起了情绪。那个年代，父亲虽然有让我们学习的意识，但并没有具体可行的方法，而且他一直认为哥哥是个乖孩子，就疏忽了对哥哥的管教……

后来哥哥到市里去读高中，于是在生活中和我们渐行渐远……

读了高中后的哥哥在学校住宿，每个月只回来一次，再就是假期能在家待一段时间。

03

哥哥长大了，我也慢慢地在长大，而父亲却在逐渐地变老。不经意间，白发悄悄地滋长，皱纹爬上了额头，腰杆已经没有那么挺拔，脊背也不再那么笔直了。

可是长大了的我们，开销越来越大，不再年轻的父亲肩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

初二下半学期，看着村里的小姐妹一个个外出打工挣钱，过年回家用赚到的钱给自己和家里人买了新衣服，和一大堆好吃的。再看看我们家日益拮据的家境，我也萌生了辍学打工补贴家用的想法。

一向慈爱的父亲此时大发雷霆、怒发冲冠，他告诉我们，就算是砸锅卖铁，再苦再累也会供我们上学，不能让我们耽误在农村的泥土地里。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敢有过辍学的念头，一直把读好书当成了自己的信念。最终考上了还算满意的大学，成为我们那里当年为数不多的靠读书谋得出路的人。

看似平平淡淡的生活，有时候却也暗含着许多的波折。在我读初三那年，我亲眼看到坚强的父亲哭了，并且打碎了他珍藏了十几年的女儿红。

那是寒假的一天，吃过晚饭哥哥带我到他同学家去玩儿。但由于他那个同学临时有事，没玩儿成。

我跟哥哥悻悻地往家大走，刚走进院子，就听到父母的房间里传来“哗啦”一声响，并伴随着母亲的惊呼：“你疯了啊，这么好的酒砸了多可惜啊！”

我和哥哥吓了一大跳，赶紧蹑手蹑脚地走到墙根底下，隔着窗户向屋里看去。

只见昏黄的灯光下面，一个酒坛子被摔得稀碎，母亲蹲在地上，一边抹眼泪儿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甚至试图在收敛一些残留在水泥地上的酒液。

父亲保持着站立的姿态，显得非常愤怒，旁边还有两坛刚被搬出来的女儿红，只见父亲又伸手向着其中一个酒坛子拿去，母亲一把将父亲从后面抱住，说：“别摔了，摔也没用的！”

父亲颓然地蹲下，双手抱住头，然后松开，直接瘫坐到了冰凉的水泥地上，也不管是不是又冷又硬。

母亲见父亲坐下，便也蹲在了他身边，两人都没有说话。我和哥哥在窗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哥哥牵着我的手，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泪不由地滴落下来……

父亲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前方，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喃喃地说到：“都怪我啊，是我没管好，老大才没好好学习，是我耽误了老大啊……”我有些莫名其妙，却觉得哥哥正在紧紧地握住了双手。

我抬眼看向屋内，母亲对着父亲说：“不赖你，是他自己不学好，他好好读书咱们供他，他不好好学是他自己不争气，没这个命啊……”

接下来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空气感觉都凝滞了。父亲埋下头，双手无力地垂放在双膝两侧。再抬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眼里充满了泪花，一向坚强的父亲，竟然哭了，一副落寞的样子写在了脸庞上。

母亲在轻声地安慰着父亲，父亲有些泣不成声地说：“咱们拼死拼活地干活，让他们好好读书，不就是盼着他们以后能有出息过上好日子，不要像我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吗？可现在这样，以后他会受苦的啊……”

听到这里，哥哥忽然站起身来，拉着我走进屋里。我被吓了一跳，屋里的父亲和母亲看到突然闯进来的我们，也有些不知所措，父亲赶忙转过了身去。

哥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父亲说道：“爸，我错了，我往后会好好学习，我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父亲没有转身，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知道错了就好，还有时间，咱再努力拼搏一番，肯定还有机会……”

我和哥哥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后来我才知道，哥哥读了高中以后就开始逃课，经常不上学。而那时候通迅不发达，学校的管理也没有那么严格，所以父亲一直不知道哥哥的情况。直到那年期末考试，父亲无意中得知了哥哥的成绩：班级里面倒数。父亲异常失望，但感觉哥哥那么大了，不愿意也舍不得再大打出手，但内心的失落感还是难以压抑，于是把当年储藏的女儿红拿出来准备都打碎了，觉得用不到了！原本想着我跟哥哥出门不在家发泄一下，却未曾想我跟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了，然后就有了先前的一幕……

从那以后，一向开朗的哥哥仿佛变了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都是在看书或者学习。我曾经偷偷地问哥哥，这样拼命地学会不会太累，哥哥对我说，父亲那天如果打他一顿或骂他一顿，他可能会自暴自弃继续沉沦下去，一直到高中毕业。但父亲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肯伤害他，所以哥哥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考上一所大学，为父亲争口气！

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哥哥高考考了576分，虽然没能考取名牌高校，但也总算考上了大学。并且成为我们村改革开放以来第一个通过高考考上大学的学生。尽管有遗憾，但终归也算是圆了父亲最初的梦想……

父亲在哥哥的升学庆功宴上，喝得酩酊大醉，他背负了一二十年的抱负，多少也算让哥哥替他圆了……

04

然而对我的学习，父亲也没过多的过问，每次考完试出成绩后，父亲都会笑着说，“继续努力啊，向哥哥学习，光耀门楣，学习学习再学习，努力努力再努力。”我高三的时候，除了语文成绩仍名列前茅外，其他成绩却总是平平无奇。他从来不会问我为什么没考好，却总是关心我缺什么还要什么。

记得一次期中考完试，父亲偷偷找了学校的领导，去了解我的学习情况，还找老师给我开了间单间宿舍，这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在单间宿舍，集体宿舍熄灯后，单间宿舍可以继续有灯照，因此晚上我会多背会书，多做些习题，以不辜负父亲背后默默地付出。

高考我以语文全校第一、市里第二的成绩被一所院校录取。但总体成绩不是很好，所以院校也一般，心里也不想去。父亲问我要不要复读，我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转眼，我已大学毕业，找到了合意的工作，而此时的父亲已鬓角斑驳，岁月的痕迹布满了周身，写尽了人间沧桑。但他依然像上学期间一样，按月给我转账，总怕钱不够花，怕我受委屈。

想起父亲那匆忙的日渐消瘦的背影、那冻疮的手指、那熬红的双眼，那依然绽放笑容的面孔，我默默地念想着、发着誓，余生定然不辜负他的期望，我一定要悉心地照料他。

然而，新家落成，他为我们留下了一座乡间两层楼房和一座老院子，唯一留有他的痕迹就是黑白遗像和曾经的老照片等一些小物件。一张马背上的照片又勾起了我对父亲的怀念。

我喜欢看他穿军装的样子，喜欢他那秀丽遒劲的大字，喜欢看他骑马自由驰骋，然而意气风发的父亲，饱经岁月的洗礼。

翻看一张张的老照片，昔日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突然看到一张温婉柔美的女子照片，她满头小卷发，笑得很灿烂，气质脱俗，一副民国时期名媛淑女形象。我记得他说过她是他们首长的女儿，善良贴心，他们关系也很好。作为通讯兵的父亲，能力出众，才华斐然，又写得一手好字，他品性坚毅，吃苦耐劳，️很受器重。领导非常看好他，一心想要提拔他，还说父亲和他的女儿是郎才女貌，真正的天作之合。

但父亲想到了一直苦苦等他的那个已订了婚未过门的老家姑娘，毅然选择了放弃优渥的条件。我不由地想，当年父亲如果选择了她，会不会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会不会受这么多磨难？我想应该不会的，因为他的那些留队的战友，一生都没他这么苦过。

后来父亲生病住了院，哥哥为父亲找了最好的医院和手术医生，我请好了假买了票，打电话告诉了他行程，而他却说太远不让我过去，还说是个小手术，说伯伯叔叔妈妈哥哥他们都在，等手术完没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我安心等了几天，手术很完美，大家也都放松了心弦。然而意外悄然而至，输液的途中出现了药物反应，经过紧急抢救，无效。就这样，父亲去了天国，此刻，泪已成河，不只是懊悔还是怨恨。

05

每当看到别人家的小孩都是姥姥姥爷带着玩的时候，我都会幻想着他牵着小外孙漫步在小区花园里的样子，每到父亲的生日，我都在心里为他默默地插上蜡烛，想象着他坐在桌前，戴着生日帽，一边抱着小外孙，一边抱着孙女，开开心心吹着蜡烛。

多想岁月倒流，重回到那过去有你的日子里，闲暇之余，在院子里摆弄花花草草，洒扫庭院，追撵着孩子，笑声爽朗清脆......

不知道有没有来生，但我想天国里会有神仙吧：

我没去过天国

但我想

天国会有能治愈病痛的神仙吧

不然

那么牵挂我们的父亲

为何再不回凡间

不知天国景色如何

一路是否有人相伴

但我想

天国一定会如烟花绚烂

不然

那么疼爱我们的父亲

为何流连忘返

如果天国有神仙

我也希望您不再回转

我怕您看到我们在世间历经沧桑

会泪流满面

您已化作星光漫天

指引我们在迷途中走出黑暗

犹记昔日朝夕相伴

而今已是天上人间

无数个无边的黑夜里，我仍然会想起远在天边的您。

您早已长眠，我们时常挂念，您去了天国，我们兄妹遗落人间。

我愿意相信，天国真的美好：没有病痛，也没有苦难，亲爱的父亲，我也希望您不再回来，惟愿您在另一个个世界过得幸福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