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年九月，浮躁炎热，苁蓉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吧着进了高中校园。中考失利的打击让苁蓉很自卑。
本来就平凡普通，脑子又笨，现在又加上一条失败者的名头，苁蓉觉得人生都没有希望了。苁蓉随便的选了文科。
谁知在班里，竟然看到了苏玉。
苁蓉觉得脸都烧烫了。
她心头的白月光，她的男神。学习又好，模样文雅清秀，行动之间似有古韵。苁蓉第一次觉得人生可以有惊喜，她竟然和苏玉同班了。
谁知第二个惊喜也砸中了她，把她砸的晕乎乎。老师随机分配座位，苏玉成了他的同桌。苁蓉一边镇静平淡的和苏玉打招呼，一边悄悄调整呼吸，怕被人听见剧烈的心跳声。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大概是见到他就开心。苁蓉第一次，听到血管里热血涌动的声音，那一定是热血燃烧，因为烧到她指尖都在发烫，都在微微颤抖。
然而她太明白这份喜欢，注定是她一个人的狂欢。她但哪里能配得上浑身都是闪光点的苏玉。她不美，笨拙。缺点数不尽。如果非说有什么优点，那就是有自知之明。
苁蓉要藏住这份喜欢，不敢有一点表现。生怕让苏玉难堪。很多次她都梦到她喜欢苏玉的事被揭穿，苏玉站在人群里尴尬的手足无措。她不能让苏玉难堪。
苁蓉第一次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卑微到尘埃里。
2
慢慢的，苁蓉和苏玉混熟了。两个人称兄道弟的成了朋友。一起热火朝天讨论问题，也互相调侃开玩笑。苁蓉心里悄悄的想，这样，也挺好。能在他身边就好。
苏玉喜欢班花小英。苁蓉还在他旁边煽风点火，鼓励苏玉表白。给苏玉出主意。假装很有经验的样子。说男才女貌，大家喜闻乐见。苁蓉调侃着鼓动苏玉勇敢追爱。
其实没人的时候，苁蓉都要哭了，她恨自己的平凡卑微，无数次想抓碎这副皮囊，脱胎换骨站在苏玉面前，优雅的打招呼。不为拥有，只为能和他看同一片天空。然而她不能，她只是个凡人，没有金手指，也没有魔法棒。她能做的，只有努力，让自己更好。
智商不够，努力来凑。样貌不行，气质提升。身材微胖，那就更瘦。苁蓉努力让自己更好一点。她心里的白月光，得不到，也要能仰望到。
苏玉是真爱小英啊。苏玉在小英面前永远是温柔的。他细心的给小英带早餐，偷偷打听小英的喜好。找小英说话的时候，永远是蹲在地上，以仰望的姿态，温柔，小心翼翼地看他的女神，眼里亮晶晶的，好像会发光。平常那个骄傲优秀的男孩，在小英面前无处遁形。而小英只是板着脸，不说话，却在表达拒绝。
3
苏玉那样子，像是捧着心爱的珍宝。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在爱里，爱着人的那个，卑微的像狗。苁蓉笑苏玉，也笑自己。
小英第7次拒绝我了。苏玉在一个休息日里打电话约苁蓉喝酒。
“苁蓉，能陪我喝一杯吗？”
电话那头，苏玉无奈的笑着，可苁蓉能听到那是真的失落。苁蓉心里揪成一团。然后还是同意了。
他们在街边一个小馆子里，点了两个菜，一桌的酒。菜一口没动，酒全喝光了。
苏玉喝了两杯，眼圈就红了。不住地念叨，你说小英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我错在哪里了呢？
苁蓉不知道怎么答，她知道他需要的不是不痛不痒的安慰，他只需要一个安静的听众。苏玉不住地念叨，小英，小英。
苁蓉一直笑，笑是她的遮掩。她在苏玉的面前，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苁蓉半拖半拽的带喝醉的苏玉在马路上摇晃。
已是深夜，月光很好，路灯也亮，街上行人很少，苁蓉看着路上那两条亲密的影子。又难过又欣喜。
这几乎是离苏玉最近的一次，他的温度隔着衣服贴到苁蓉身上，呼吸近在咫尺。苁蓉能听到他的整齐的心跳。苁蓉没喝醉，此时却像喝多了，脸红的发烫。
其实苏玉离苁蓉很远。苁蓉一直都清楚。但哪怕是片刻的靠近，苁蓉也觉得知足，他愿意把心里话和她说啊。这就很好了。
苁蓉听到苏玉说，“哥们儿，能假扮我女朋友吗？”让小英吃下醋。
苁蓉又不知道怎么办了。原来她苁蓉在苏玉眼里，就是这样一个朋友，需要时拿出来，不需要就搁置。
苏玉料定了苁蓉不会拒绝。
苁蓉想说不，可她听到她自己的声音，清楚地说“好啊。”
哪怕只是假扮，是不是也等同于暂时拥有。苁蓉给自己织了一个美好的梦，她不愿醒。理智什么的，她不想管了。她只是听到自己说“好啊”。果然身体还是诚实，心里说不想，嘴上已经好好的答应了。
苁蓉啊苁蓉，爱个一人，就爱到尊严也不要了。人果然是犯贱的动物。
4
苏玉的办法果然是对的。苁蓉和苏玉假扮情侣，他们是同桌，上课胳膊肘碰胳膊肘，状态亲密。
课件苏玉侧身偎在苁蓉身边，倒把苁蓉显的像个老爷们儿。苁蓉听到自己心跳如鼓，血液在奔涌。哪怕是假的，她也只当暂时拥有。
苏玉的计划果然有效，小英一直盯着他们。不知暗地里揉皱了几张纸。好像有一件东西一直属于她，有一天东西的归属权被人拿走了。这种感觉非常不爽。汉语里，人们把这种情绪称为失落。
小英和苏玉终于在一起了。在苁蓉他们假扮情侣没几天。
小英云飞雪落的走到苏玉面前，优雅地开口，苏玉，我们在一起吧。
5
于是苏玉和小英就在一起了。一如苁蓉说的那样，男才女貌，分外和谐。他们的故事，是所有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那样，美好。
公主和王子在一起了。同学们欢呼鼓掌，又叫嚣着从此想象爱情了。苏玉的脸上掩不住的笑。他说要感谢哥们苁蓉的神助攻。
同学们欢呼，除了枯燥的学习，又多了一段童话可看。主角获得了爱情。学业爱情双丰收，简直是小说情节。
配角的任务完成，功成身退。功德圆满。苁蓉变回那个灰扑扑的女同学。平静的如果不说话，就能忘了她这号人的存在。苁蓉的世界里，没有一抹亮色。梦醒了，她该回现实了。
她拼命的学习。私心里也有个小目标，就是名次要靠近学霸苏玉。在纸上，他和她，名字就能靠在一起。
苏玉是她的白月光，她明知不能拥有，但是能仰望也是好的。
高中枯燥，每天都在题海里遨游，卷子摞着卷子，卷子的间隙里藏着梦想。课间也是极少动的。除了上厕所几乎不挪窝。女生们似乎要把书盯出个窟窿。男生们趁着课间打闹放松，调侃苏玉和小英也是日常项目之一。
苏玉和小英一脸甜蜜羞涩。苁蓉也看着他们笑。也和同学说八卦他们。
但私下里失落和心痛怎么写，只有苁蓉自己清楚。
那时很流行一首歌《钟无艳》。苁蓉一开始就是单纯的觉得好听。那个温柔的女声真是好听。
听来听去，自己也成了曲中人。仿佛冬天饮雪水。
6
高考，6月。毕业季。
拍毕业照那天，天那叫一个蓝，解放区的天空真晴朗。
女生们站前排，苁蓉因为个子高安排站男生队里，好巧不巧，旁边就是苏玉。苏玉大大咧咧搂着苁蓉和那边的一个男生。大声喊茄子。
高中的拼搏，每个人都有了收获。苏玉小英毫无例外的好成绩。倒是苁蓉，俨然成了任课老师眼里的一匹黑马。分数高的苁蓉自己都不太信。老师说，丑小鸭逆袭成白天鹅了。
后来，苏玉和小英还是分手了。
苏玉要去上大学了。走时，苁蓉去送他。苏玉给了苁蓉一个拥抱，说:“哥们，保重。”
苏玉不知道，苁蓉和他报考了同一座城市。
故事落幕，没有结局，这就是一段路程，不是起点，不是终点。每个人从这里走过，经历过。然后挥一挥手 ，不带走一片云彩。
苁蓉和苏玉的故事里，从来都是苁蓉一个人的狂欢，苏玉是她故事的一条线，所有的故事都围绕他展开，却和苏玉没什么羁绊。
苁蓉还要继续她自己的故事。她选了苏玉所在的城，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他虽不知道，她却一直都在。这样，她就知足。她会慢慢放下，就当做了一个长梦。
7
去年过年回家，他们在同学聚会再见面。
恍若隔世，互相陌生到认不出。
苏玉不复当年的清瘦，倒是还像当年一样温文尔雅的气质。
苁蓉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胖胖的姑娘。眼神妩媚，身段妖娆。
时光啊，终究是回不去。
苏玉想起当年，最快乐的不是和小英在一起，而是和苁蓉每天侃大山。苏玉自嘲的笑了。
苁蓉也看苏玉，当初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他呢，缘何想到苏玉，只有他少年的模样？也许她只是爱那个默默付出的自己吧，她自己的演出，自己表演自己感动动。也许是真的爱过吧，付出的真挚，心怎样悸动，她至今都记得。
这些，现下都不重要了。人生的轨迹，推动着他们不断往前走。
所有的所有，都是过去。故事的主角，都是过客。
没有，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