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花如糖
1.
他低着头，眼睛不敢朝前看，双手在微微地颤抖。警察将他带走了。
“姓名？”
“刘正非”
“年龄？”
“22”
“职业？”
“学生”
“在哪个学校？”
“武汉联合大学”
“什么专业？”
“市场营销”
“和吴雨薇是什么关系”
“朋友”
“什么朋友？”男的抬起头严肃地看了他一眼。
“她是我的女朋友......”他放低了语调，缓慢地说。
“5月18日下午，你在现场吗？”
“在……”他抬起的头又一次低下。
“说一下当时事情的详细经过。”
他的手不停地揉捏着衣角，然后又慢慢地松开，垂下来搭在椅子上。这里和我刚躺的房间一样，静得连心跳声都能听清楚-----虽然他再也听不到我的心跳了。不，还是让我来说吧，他太害怕了，害怕的一夜都没有睡着，我想抓住他的手，就像平常看恐怖片时他紧紧地握着我一样。他的手很凉很凉。
雨下得太大，像瓢儿似地从头顶上浇下来。我忘记了是怎么拨通他的电话，我说我在河边等你。电话中的他又惊又喜，一个劲地说好，马上过来，你带伞了吗，先站到实验楼前的雨棚下等。
我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自从上次在这儿说分手后。
五分钟不到，他从远处飞奔过来，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没来得及抹去脸上的雨水，就把伞遮在了我头上。赶快回宿舍！雨太大了！他大声地说。拉起我的手就走。我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往河边跑，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儿，也许是一种惯性。以前的约会都在这。
我钻过铁链，熟练地从台阶下到了河边。他在后面追着我，大声喊：“你怎么了，下这么大的雨，你有神经病呀。”
“我就是有病了，你满意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冲他发火。
他追上来说：“薇薇，别闹了，对不起，这段时间太忙，没有找你，是我错了。”
看着他明亮而又不解的眼神，我难受了，泪水一下子全出来。哭他那么傻，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哭他总是那么粗心，不知道我心里究竟想什么；哭他在我困难的时候，需要解决问题的时候，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有点手足无措：“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嘶了，累了，我终于说出了我不敢说的话：“我怀孕了。”
他的眼神由惊奇转为不安又到温和，他拉着我往他怀里靠：
“对不起，都是我不小心。”他想起几个月前的最后一次温存，有点不好意思。“还有一个月就毕业了，到时我们就结婚，没有人会知道你怀孕，我家里人也不会反对。”
“不行，要做人流……”我不敢抬起头看他。
“你要读研对不对？好，那就做人流。”
“宫外孕，医生说很危险，做了以后可能会影响再孕。”
“没关系，我们还小，你才21，会怀孕的，你看我们两个身体这么好。”他丢下伞，举起胳膊让我看他的肌肉。
我无法正视他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孩子不是他的，只能又哭起来。他往前走了一步说：“明天就陪你去医院。回去吧，吃晚饭了吗？我还没吃呢，再晚一点食堂就没有吃的了。”他又要拉我的手。
雨小了一点。
“我不想回寝室。”
“为什么呀？”他不解。
“我……”我努力张了半天嘴但就是说不出来。
“你这人总是这样，神经病！”他开始没耐心了，转过身去，独自一个人走。
“小非，事情是这样的，孩子……”我想叫住他。可肚子突然疼了起来，抽筋一样地疼，我说不出话来。伞还在地上，我想弯腰去捡，忽然一阵风吹来，伞快要被刮到河里去了，我急忙伸手去抓，伞又被吹起。没抓着，整个人滑到河里了。水一下子朝我身体漫过来。
五月的河水，不像盛夏那样被太阳烤得微热，一丝丝冰凉立刻侵入每一个毛孔，迅速地向身体的各部位蔓延开来。我想喊他，可是刚一张嘴，水就往里灌，堵住了我的嘴，喉咙里呛满了水，河水肆无忌惮地往我鼻孔耳朵里钻。
他听到“扑通”的一声，回头看时水已经浸到我的胸了，我看到他一脸的恐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脚步在原地不停地打转，眼睛在急切向四周寻找，想找个长杆，可手里只胡乱地抓到一根一米长、手腕粗的树枝，朝我递过去：抓住它！薇薇！我奋力想上前去，可是脚底下是空的，使劲了浑身的力气朝前挣扎，但水已经没过了脖子……
“薇薇！薇薇！……”他吓得哭起来，使出浑身力气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周五，快7点了，天色已暗了下来，校园里没有几个人。过路的两个女生听到喊声，跑到河边焦急地说我们也不会游泳呀。于是帮着他大声喊起来：“有人掉河里了，快来人呀。”他哭个不停，哭声越来越大，我已经看不见周围来了多少人，身体变得越来越沉，没有一点力气了，太累了，我不想再挣扎，只想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觉。
“我不会游泳，不敢跳下去救她。”他终于抬起头对警察说。
“那你认为她是自杀还是意外落水？”警察满脸疑惑地问。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又低下头。
2.
“你们知不知道呀，学校里死人了！”
“听说是掉到河里淹死的！”
“啊，哪个系的？”
“外语系的，英语教育专业，四年级，听说还挺优秀的……”
“我见过，去年迎新晚会上还唱了英文歌曲，瘦高个，很漂亮。”
“她还有个男朋友呢，也是四年级的。”
“唉，小声点，听说被警察带去审问了，一直没出来。”
“她家里人来学校闹事了，怀疑不是自杀。”
……
校园里议论纷纷，弥漫着一种好奇、神秘又不安的气氛。操场上围满了人。路边停着一辆警车，还有学校的好几个保安在维持秩序。父亲搀扶着母亲，姑夫和表姐在向过往的人发传单，有人接过传单，好奇地念着：
爱女突遭不幸，恳请目击证人提供线索，还原事实真相。
他不知道要去哪儿，不敢回寝室，因为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同学的追问，也许他们一个字都不会问，会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审视自己，那目光就像一把把刀子，他害怕。
黑夜，街上。
他钻进了网吧。
打开百度贴吧，学校的吧里异常地活跃。往常首页总是些旧帖，发主题帖的人廖廖无几，回帖的更没有。可是今天，他看到首页里一个很醒目的贴子：武汉联合大学一女生溺水死亡。点击次数15678，跟帖392个，他握着鼠标的手在抖，食指抬起来停留了几秒终于落下去点开它。发帖的人自称是晚报的记者，得知校园里死了人，想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
各种各样的跟帖都有：
“死都死了，报道有毛用啊！”
“希望美丽的女孩安息！”
“我觉得就只是意外。”
“听说是和男朋友发生矛盾。”
“最新消息，我同学昨天做完笔录，他亲眼看到女生是被一男的推下去的。”
“楼上的，对自己说的话你敢负责吗？”
“如果是真的，那男的真该死！”
“如果不是目击者请你保留意见否则你的言论会给大家带来困扰。”
“我们都希望有目击证人出来，不能让这么一个生命白白逝去。”
“我当时看到一个男生在河边大喊大叫，没想到是救人，可惜我没听清楚就走开了。”
“一个男的，连自己的女朋友都不去救，有什么用！”
“是男人，就应该站出来说明事情的真相！”
“强烈鄙视那个男的！”
“有那个男的的电话或照片吗？”
“TMD，人肉下那男的！”
“还原真相，还她一个公道！”
“期待真实的结果。”
……..
(未完待续) 下一章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