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雒尘摩诘
第二十四章 白狐
四人通过于家家主于涵亲自引路，来到于家祖宗祠堂，方生便看见在灰瓦白墙里黑压压的一片。
他见过打秋风，没见过这么打秋风的。这其中一半是游离的孤魂，一半是混沌的“自家人 ”，还有一丝不属于阴物的存在，好像是邪祟。
祖宗祠堂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入，若不是看着郑家有道门的渊源和林卓这些日里给几大家看风水，于家断不会让他们入内。
当然，亭琚不会说自己身染邪祟又被治愈。
林卓见方生皱眉，了然一笑：“看出来了？”他又向于涵询问，“下个月的祭祖可是请了法师？”
于涵点头，林卓又道：“你们照旧便是，近日我等会驱邪，到祭祀那天会辅助你们。”
“那一切就交给先生了，到时候法财定不会少。”于涵也十分光棍，极为信任郑家介绍的先生，说完告辞就去处理祭祀之事。
林卓和方生告别了清源，回到客栈。
“你觉得那是什么？”林卓问道，言语之间存着试探。
方生明白，答道：“除了阴魂，应该还有精怪，也可能是祠堂里原来就有的生灵成精。”
“于家存在几百年，你这么一说倒也是有可能。”林卓斟了一杯茶，说出自己的看法，“我看见那一晃而过的光，应该是只狐狸，或者说是只白狐。”
“很厉害吗？”方生起了兴趣。
林卓抚了抚还没卸掉的短须，挑眉：“哪里有我厉害！”
两人说定，便开始行动。林卓跑了几里地，到了大城找到土地庙中供奉着的屠刀，偷偷带了回来。这屠刀便是刽子手午时问斩的刀，此时初春没有人会来取。而另一边的方生寻到医馆买了珠兰根。
第二天林卓备好浮尘、照妖镜和北斗剑，将屠刀交给方生，两人隐蔽地穿过小巷和田地，来到于家祠堂。
要说方生之前的佛珠有庇护的作用，温和没有攻击性，而林卓的桃符虽然力量不强，但其中蕴含的是极重的阳气，一定情况下会对妖邪造成伤害。
待林卓让管事和仆从离开，方生这回没有忌惮，跟着林卓提着刀就走进祠堂。两人放下兵器，给按上的牌位上香，然后转身离开。
“跟我走。”林卓轻道，取出照妖镜激发，拐入后院。
明明是白天，越向内走去，光线越是晦暗不明。
“这里阴魂很多，不先处理吗？”方生问。
“先解决那只妖，阴魂等祭祀那天再做法也不迟。”林卓停下脚步，仔细分辨眼前的屋舍。
这里是后罩房，都是仆人居住。侍弄祠堂的人少，也就三四间有人住，这时也全被林卓赶了出去。
林卓在一道门前站立，方生会意提刀上前，林卓破开门亮出照妖镜，慢慢地跨前一步，又一步。
照妖镜一寸寸地照过，忽的一道白光晃过，方生还没反应过来，林卓就大喊。
“快追！”
方生这才发现阳光散溢的地方，是大开的窗，林卓已然翻窗而过。方生要跟上，转念一想，又在房里搜索一番，才赶出门，追上林卓。
他看见一晃而过的白尾，确定林卓说的没错，应该就是白狐。
两人从祠堂追赶至田野，方生望着毫无白狐踪迹的片片绿田，以为追不上。
林卓却一笑，他口中念念有词，又在照妖镜上一点，镜中光芒大盛。照妖镜被抛向空中，循着白狐而去。
田间大亮，不过片刻功夫，“吱”的一声尖叫，让两人立时寻到了它的所在。林卓的北斗剑同时劈出，在白狐跌落在地的刹那间，砍中了它的尾巴。
这是一只毛色灰败的白狐，但那比小牛犊还大的体型依旧让人忌惮。
白狐挣扎间，两人就已跑过去，却猝不及防遭到白狐反扑。再定睛一看，哪里有散落的白毛和鲜血，两人显然被摆了一道。
白色绒毛夹杂着凛冽的风扑面而来，方生不敢小觑，横刀劈去，绒毛淅淅沥沥掉落迷了他的眼。林卓的照妖镜接连而上，与狐妖对峙控制着它不能逃脱。
“珠兰！”
方生闻言，将屠刀往地上一插，从怀中掏出珠兰根就要上前。
“吱！”白狐的尖叫，露出惊恐的情绪。
它眼珠咕噜一转露出血色，利刃从两只前爪中露出猛扣向地面，扭着蓬松的大尾巴，反身扑向方生下盘。
方生一惊，珠兰根甩出，却早已让白狐躲过。它一口咬向方生的小腿，也就是一瞬，松口就是疾驰而去。
方生看着白狐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走，心中大急侧身要追，无奈小腿被咬出鲜血，疼痛让她身子已歪摔倒在地上。
还顾不上气恼，方生只听到耳畔微弱却尖细的声音。
“弱鸡！弱鸡！”
方生还在疑惑哪里来的声响，只听见林卓将照妖镜捂在肚子上直笑。方生才半信半疑地喃喃道：“这白狐……还会说话？”
林卓的笑声戛然而止，轻咳一声蹲下查看方生的伤势：“嗯……白狐嘛，极具灵性。我估摸着有三四百年了，会说话不足为奇。”
“你先去追吧，我无碍。”方生心中还想着又失了踪迹的白狐，心急如焚。
“不急，它已经被我重创，逃不了多远。珠兰根收好，一会吓唬吓唬它就行。这玩意儿狐妖一吃就死，可得小心用。”
林卓边说边掏出小玉瓶，将其中的粉末散在方生小腿上的伤口上。片刻，血止住了，方生也不觉得疼。
两人这才起身看向周围，林卓掐指选中一个方向，两人疾驰而去。
这里是一座破庙，已经出了吉桂镇，田野已然变成荒山。
两人隐匿行迹，在破庙北面的围墙墙角堵截了白狐。它的毛色愈加衰败，暗沉的眼眸已经没有了血色。
“竟然嘲讽我，看来不捉住你也不行了。”方生哼道，横过屠刀堵住白狐的去路。
“吱！”
白狐叫着，这回没道出人言就向方生冲来，继而倏地又是一转，沿着墙面窜逃而出。
此时的林卓早已后退五丈，腾空而起，双手持着北斗剑，挥剑而下。
没有想象中的血流满地，方生和林卓的眼前只看见一个藏蓝的衣袖轻轻扫过，所有的攻击瞬间瓦解化于无形。
白狐的脖颈被揪住，垂在一个苍老的手掌之下。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句低沉的佛号诵出，两人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来着。
明亮的眼眸露出一丝笑意，让枯瘦的脸颊看上去柔和许多。藏蓝的海清披挂在身上，显得整个人更加削瘦。他蹲下身，施礼的右手按下掌中的佛珠，将左手提着的白狐被轻轻放下，抚摸。
“你……”方生提着的屠刀落在地上，心下一动，想要问什么。
这边林卓已然说话：“晚辈宗彦见过大师，不知大师在此休憩，叨扰了。”
白毛上的手掌一顿，僧人起身合十一礼，问道：“可是北寰山的小友？山野一臾。”
林卓喜不自胜：“是臾老！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您老。”
“吱吱……”
白狐被定在地上不能逃脱，又没有抚摸，不满地叫唤起来。
臾老一笑抱起白狐，与二人走入破庙。
林卓说了来时的事，想要查看这白狐到底沾染了什么。
他一手按在白狐额顶，惹得它直翻白眼，可惜受伤又被限制，只得听命摆布。
“此道非吾所擅长，只能估摸是修炼出了岔子。”臾老道。
林卓沉思片刻，点头：“您说得没错，应该是修炼时遇上了阴邪之物，导致修为停滞甚至倒退。他它体内有血煞和残留的阴气，需要慢慢拔出。”
林卓取出一颗丹药，递到白狐嘴边。它嗅嗅，眼眸一亮，啪叽一口吞咽下肚。
“阴气？”方生疑惑，“难道是亭琚身上的那只女鬼。”
“多半是了。”林卓点头。白狐呜呜地附和着，在草垛上打个滚。
方生向要去拍它的脑袋，刚触及松软的白毛，就感受到迎面一阵风，几十斤的重量压向他的胸前。
“难闻！难闻！”
白狐伸出利爪迅速干脆地往身下的方生衣袍上抓出十几道口子，满意地用尾巴一扫，踱着小步蹲在臾老腿边。
“咳咳……”方生顾不得疼痛，咳嗽着，擦去满脸的白毛，挣扎起身。
林卓努力地绷着脸也挡不住自己的笑意，只得低头在自己包袱里找东西。
“怎么就挠我，不挠你呢！”方生瞪着白狐和林卓，恼怒道。
“因为你身上有珠兰。”林卓递过一件白衣，“这件我穿着小，给你了。”
方生看着肌肤上只是略带红印，想来它还是留手了。他看了一眼白狐，白狐舔着毛不屑一顾，他无奈一笑。
“吃鸡！吃鸡！”
白狐又喊起来，三人面面相觑。臾老掏出干粮递上，白狐嗅嗅别过脑袋。三人无奈，只得抱着白狐，回到城中客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