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凉一生见过最美的烟花有两次，都与宋长卿有关，那是她忘不掉，抹不尽的记忆。无奈，情缘浅，人寂寞，烟花凉，叹、叹、叹。

一

那是八月十五的夜晚，清秋明月高悬。

“小姐，听说今天晚上在杏塘边有烟花，我们去看一看好不好？”丫鬟阿碧眨着一双期待的眼睛对顾烟凉说。

“可是，爹和娘不让我们出去。”顾烟凉叹了一口气，对于杏塘边的烟花，她也是好奇的。

“我们偷偷溜出去呀。”阿碧眼珠子一转，便提出这个想法。

说溜就溜，两个人欢快地走在街上。只见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这时阿碧突然叫了起来，“小姐小姐，我们的钱袋子不见了！”

那贼定是趁人多，悄悄偷走了阿碧身上的钱袋。

“那怎么办，街上这么多人！”顾烟凉顿时也着急了。

正在两个人焦灼无措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迅速飞过，几步便抓住了那个贼。

等顾烟凉她们赶过去，那贼早已跑的无影无踪。

这时顾烟凉才明白，刚刚那个白影正是眼下这位男子。

他将钱袋递给阿碧，说道：“两个姑娘出门，要多多注意才是。”

“我和小姐也是很久出一次门，今晚本是溜出来偷偷看烟花的，谁知道钱袋子先被人偷了。”阿碧接过钱袋，一边打开，一边说着，然后她开心地对顾烟凉说：“小姐，我们的钱没有少哎！”

“原来二位姑娘也是去看烟花，在下宋长卿，近日到此游玩，不如一起？”那白衣男子听阿碧说她们去看烟花，便邀请一同去。

“这……”顾烟凉正有些为难，阿碧却抢先说：“好呀好呀，正好有人保护我们呢。”

三人来到杏塘边，刚刚好赶上烟花开始放。

只见一颗烟花迅速蹿出，在天空中绽放，落下，紧接着另一颗又飞上天空炸开，如仙女散花，周围人有叫的，有笑的，欢乐极了。

顾烟凉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宋长卿，一身白衣温文尔雅，他嘴角微微上扬，闪烁的烟花映在他的脸上，让顾烟凉有种心微微一颤的感觉。

许是感觉到顾烟凉在看他，宋长卿回头一笑，目光交汇，顾烟凉赶紧低下头，她感觉自己的脸烫极了。

烟花一颗一颗地飞上天，变幻出各种形状，流光溢彩，半边天都被照亮了，更照亮了两颗跳动的心。

那晚是宋长卿把她们送回家的，临近们时，顾烟凉告诉他：“我是顾烟凉。”

顾烟凉，好特别的名字，他默默记在心里。

回到房中，阿碧喋喋不休地说着那场烟花，顾烟凉却无心听，脑海里全是那双和烟花一样明亮的眼睛和白衣飘飘的身影。

只是一眼，她便沦陷了。

二

再见到宋长卿，已是多日后。

参加完表姐的婚宴，顾烟凉先行离开了。

不觉又到了杏塘边，她想起那晚的烟花和宋长卿。

下了马车走在杏塘边，忽然有悠悠扬扬的笛声飘过，顺着笛声，她看见了那个日日出现在脑海的身影。他依旧一身白衣，一尘不染。

大约是心有灵犀，宋长卿停了下来，回头看见是顾烟凉。

“是你？”宋长卿有些欣喜。

“刚巧路过这里，随便走走。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公子。”

“我也没想到会遇见你，顾烟凉。”宋长卿轻轻唤她的名字，她从未发现有人可以将她的名字叫的如此好听。

“公子是文人墨客吗？方才听见笛声，十分悠扬。”

“我哪是什么文人墨客，不过是一介武夫。”宋长卿笑了一声。

一介武夫，竟这般温文尔雅，白衣飘飘，一尘不染，还能将笛子吹得那么好听，的确少见，他真的很特别。

那日，他们谈了许久，直至太阳快落山才分别。

宋长卿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夜幕渐起。

三

一眼缘定，再见情生，最难熬的便是相思。

何时还能再相见？

入夜，顾烟凉坐在窗边，听到外面窸窸窣窣有声音。

没有叫阿碧，她一个人出门探究。

却看到了宋长卿。

“是你？”顾烟凉有些惊讶。

“我自知这样来找姑娘十分不妥，只是，我明日就要离开了，临走前，我想再见你一面。”

“明日就走？”顾烟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是啊，宋长卿只是到此处游玩，时间到了，他是该回去了。尽管她知道宋长卿来这里已经许久了，她还是不希望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两个人就那么坐着，沉默无言，气氛有些伤感。

“你有没有看过城里夜晚的全景？”宋长卿突然问。

顾烟凉摇摇头，“爹娘很少让我出门的。”

“我带你去看。”

“怎么看？”

“你把眼睛闭上。”

顾烟凉将信将疑地闭上眼睛，只觉得身体渐渐离开了地面，耳边有呼呼地风声。当她睁开眼睛，被眼前的景物吓了一跳，只见亭台楼宇都缩小了许多，满城的景致尽收眼底。

她在空中！

平静下来，她才发现，是宋长卿用轻功带着她，穿梭在楼台亭榭间。他的手轻轻拦着她的腰，不敢太紧，又怕她掉下去。她发觉离他是如此的近，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心跳。

再看他的眉眼，英武中又透露着几分秀气，和他的行为一样，武功盖世，又满怀柔情。

她听见自己心里的种子破土、发芽、开花的声音。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杏塘边，顾烟凉的头轻轻靠在宋长卿的肩上，脑海里还是刚刚在空中的情景，仿佛做梦一般。

“凉凉，三年为期，你一定要等我。”

顾烟凉点点头，轻声回答：“我等。”

“三年后，你十八岁生辰，我定会带着聘礼，前来娶你。”

三年为期，许卿红妆。再美的誓言，不过如此。

四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转眼到了成婚的年纪，父母催促着成婚，顾烟凉通通拒绝。

“烟凉，他只是个来路不明的过客，何须你这样执着，三年为期，你确定他会来吗？”母亲叹了一口气。

“我确定。”

“婚姻大事，岂容你儿戏！”父亲听完勃然大怒。

“正是因为婚姻非儿戏，女儿才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女儿心中只有长卿，要怎么和别人成婚，这样才是戏弄了婚姻！”

“你！”父亲伸手便要打顾烟凉，被母亲赶紧拉住了。

“爹娘也不要动怒，三年为期，待女儿过完十八岁生辰，他若不来，我便从此忘了他可好？”

父母被顾烟凉的一番话总算说服了，再不提成婚之事。

只是，长卿，三年马上到了，你在哪里？她虽然心中不安，可她亦是相信他的，长卿是不会骗她的。

五

转眼三年已至，顾烟凉到了十八岁。

生辰上，高朋满座、人声鼎沸。只是，顾烟凉无心参与，她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期待那个人的到来。

杯觥交错间，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亲朋好友一一离去。

顾烟凉紧紧盯着大门，却没有任何动静。

夜，渐渐深了，顾烟凉坐在院子里，不言不语。

“孩子，夜深了，进去吧。”父母来劝，她却久久不起身，再看她，泪水早已布满脸颊，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叹息声。

长卿，你终究是没来。

顾烟凉摇摇晃晃起身准备回房，却听到了烟花炸裂的声音。她回头只见天空火花四飞，灿烂绽放。一颗，又一颗，照亮了夜幕。家里人听到声音，也纷纷出来。

那烟花放了许久，才停了下来。

外面响起了阵阵敲门声。

是长卿！顾烟凉跑了过去打开门，只见几个将士抬着绑了大红花的匣子纷纷进来，她在人群中寻找宋长卿，却发现来的人都已经在院子里了。

“长卿呢？”顾烟凉问。

“将军来不了了。”领头的将士告诉她。

是的，宋长卿来不了了。

他是远征的将军，边关御敌数年，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早日破敌，回到国土。

他英勇善战，屡屡获胜，敌人早恨之入骨，就在他凯旋归朝的路上，遭遇偷袭，那一刻，他再也没有站起来。

弥留间，他将自己的心愿告诉了副将，请他帮自己去完成一个诺言。

为那个叫顾烟凉的姑娘放一场烟花，送一份聘礼，告诉她，他一直都记得他的诺言，只是，他不能亲自实现了。

听着副将说的话，顾烟凉早已哭成泪人，那种痛彻心扉的哭声，让在场人也流泪了。

良久，她忍着眼泪问副将：“收了聘礼，可算是定亲了？”

“将军说，这是他答应姑娘的，这是诺言，并不算定亲，将军已经走了，姑娘可以随便决定自己的幸福了。”

“好。”她转身踉踉跄跄的走了，也不要人扶，单薄的身影，异常凄苦。

六

顾烟凉成亲了，只不过是和宋长卿的牌位。

聘礼都收了，怎能不成婚？这是我们说好了的，我怎么能再嫁他人？

在顾烟凉往后的人生里，见过许多次的烟花，可是只有两次是她最忘不掉的，第一次是遇见宋长卿的那次，第二次便是她十八岁生辰那天，将士们替宋长卿放的。

除此，再美的烟花也不过是一场绽放后的寂寞，此生此世，烟花尽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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