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腾蛇

“是公子婴宁。”陆沉打断他，直接把包袱抖了出来。

元朝被黑猫接了话，也不生气，折扇往手上一敲，摊手：“对，就是那只骚狐狸。”

“唔……”凤梧歪头思考了片刻：“我又不识得什么公子小姐的，他对付我做什么？”

无冤无仇？陆沉与元朝对视了一眼，又同时不自然地转过头。元朝呵呵干笑：“大概看你美貌可人，见色起意，想抓了去当压寨夫人吧！”

凤梧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才压寨夫人，你全家都压寨夫人。”

元朝用折扇抬了抬她的下巴，凑近了她耳畔，温声软语：“小五若要我做压寨夫人，那还是可以勉强做一做的。”

楚江终于没有忍住，一掌把他打到旁边，重声呵责：“大胆！”

凤梧被他口头便宜占惯，十分熟练地一脸嫌弃，又十分熟练地拒绝：“你还是别勉强的好。”

元朝不敢置信地捂着胸口，眼神幽怨：“小五妹妹你变了，嘤嘤嘤……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嘤嘤嘤……”

凤梧被他的嘤嘤嘤激得一哆嗦，赶紧躲到楚江身后，生怕元朝又抽什么疯。

显然冥界大佬也不太待见她，楚江冷冷瞥了她一眼，发出了灵魂拷问：“今日封印了几只恶鬼？你的绩效达标了？”说完，又转头看了一眼元朝。

元朝好赖也算是开府殿主，虽要考核，但没有凤梧那般复杂又繁琐的指标。此下被问，他也不觉为耻，笑吟吟拿着把扇子，内心毫无波动。

凤梧还是有点羞耻心，低着头数锁魂灯里的灯芯，捉了一只便会点亮一芯，不才如她，今年才抓了两只，还是最低级的未怎么开灵智的伥鬼。

锁魂灯昏昏将暗，楚江冷着脸不说话。元朝安慰她：“没事，过两天我给你抓，三五百只还不是玩似的。”

凤梧本就心里难受，被元朝一安慰，心里更不痛快，她把遣魂刀往地上一扔，扬着脸质问楚江：“凭什么我的任务量这么重？和我同一批的新人，他们只要抓三五只交差便可，凭什么我要一百只……”说着说着，委屈地红了眼。

楚江脸色也不好看，他当了一百来年的阎君，还是第一次被下属正面怼，冷声道：“凭什么？凭你是遣魂使！”

凤梧也难得发了脾气：“这个遣魂使谁爱当谁当，属下无能，干不了。”

楚江气极反笑：“你先问问你手里的刀同不同意。”

遣魂刀护主也认主，整个鬼界就一把，据说是上届鬼王留下来的遗物，珍贵得紧，偏偏重新认了她作主人。毕竟是防身多年的利器，要丢了也十分不忍，凤梧噎了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默默从地上捡回刀。

楚江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不耐烦地回头：“还不跟上？”

凤梧正在气头，垂眉垂眼，装作没听见。

楚江眉头一皱，冷冷丢下话：“今年考核还想不想过关了？不想你就呆在原地别动。”

凤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喜上眉梢：“走走走我随你一块，阎君等等我。”

百鬼夜行已经到了最后一刻，形形色色的妖匆匆赶路，都为了在槐石门封闭子夜前返回地狱，若未在规定时限回地府，第二日一大早太阳出来，就会把魂魄烧得干干净净。

当然他们这种修出真身的神鬼又不一样，不惧白日，只不过习惯了地府阴冷的低温，不太爱顶着大太阳出门罢了。鬼界之中有七等鬼，包括厉鬼，恶鬼，伥鬼，魂鬼，灵鬼，仙鬼，神鬼。其中魂鬼无智无识，绝大多数都是生人死后变成，少部分能修得灵智，是为灵鬼。灵鬼修习万年，可为仙鬼。至于神鬼，那是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先天衍化而来，这六界仅存的神鬼，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出来，毕竟这等天神，灭一个少一个，稀罕得很。

若是鬼集怨气而亡，怨气累积，轻则成为伥鬼，重则成为恶鬼，至于厉鬼，凤梧长了几百年，也没见过一只，听说是很厉害的，怎么个厉害法，大概只有阎君和元朝这等老一辈的人才知道。

凤梧修习鬼道，道亦有道，法应是法，若在修行过程中斩恶鬼除妖魔，不仅有助于自身修为，也可在年终时向阎君领取奖励。凤梧一想到去年领来的六个红彤彤香喷喷的瑶池大蟠桃，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三人回到地府，玉奴早已在灭寂殿候着，见了三人，敛身行礼。

凤梧和元朝与她关系极好，两人一左一右，挽着玉奴，一个凤目含情：“玉奴妹妹长得越来越俊了，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六界男儿，哎……”一个双眼殷殷：“玉奴姐姐……”然后眼巴巴看着她。

玉奴冲她一笑，从案桌端来碧碗桃花羹，粉莹莹的浓羹被碧玉碗一映，色若朝霞，越发可人。凤梧边吃边赞：“还是玉奴姐姐最贴心，手又巧，心又灵，阎君有你，不知道得了多少福分哟！”

黑猫在旁边接茬：“对，不像你，吃啥啥不剩，做啥啥不会。”

凤梧恶狠狠地从它爪子里把小鱼干抢走：“你还有脸说，我好歹会晒小鱼干，你呢？百无一用是猫咪！”

陆沉生气地冲她“喵”了一声，肉垫拍在她脸上，下手看似重，落爪却极轻。

元朝凑上来，腆着脸：“我的呢我的呢？”

玉奴看了楚江一眼，却是微微摇头。她是只哑灵，有心为楚江解释一句也没有办法，只能温柔又略带歉意地笑笑。

元朝懂她的意思，不满地咕囔：“楚江这个小气鬼！”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楚江听清楚的那种。楚江纹风不动，自顾自批文书，只沉沉地说了一句：“腾蛇出来了。”

“哦它不好好呆在柴桑山，出来做什么？”元朝随手拈了块碧藻糕，喂缸里的云火鱼。

楚江又沉沉地说了一句：“它在黄泉。”

“哦随它去呗……等等，我摔！你说它在哪？！”元朝几乎要跳起来。

楚江像看智障一样看他一眼，拿了竹简推过去：“自己看。”

元朝彻底不淡定了，手里的碧藻糕捏得粉碎，开始在灭寂殿走来走去：“它怎么跑那里去了？我摔！咱们家后院都被人扒了这不是打脸吗？不行，这口气我忍不下。”

“哦，你要单挑腾蛇？成，我准了。”楚江低头继续批公文。

元朝立马怂了，又不甘心，两眼空空瞅着凤梧的背影，声音微不可闻：“可是，那里有沉骨潭啊。”

楚江哂笑，眉尾上挑，语气里徒然生出一丝煞气：“不然呢？你以为那老妖怪去黄泉捡垃圾吗？”

元朝一噎，却无法反驳，只好激他：“人家都快把地府的脸给踹烂了，这口气你咽的下去？”

楚江看了眼黑猫，陆沉心有感应，冲他叫了一声，微微点头。

就算是上古神兽，敢踏黄泉，就别想全头全尾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