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国风,曰雅颂。号四诗,当讽咏。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诗在中华文化中所占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的。没有诗的中华是不可想象的,甚至于可以说无诗即不成其为中华文化了。但是这个文化流传至今,特别是对于诗来讲,流失的东西很多。诗的形体确实流传了下来,但是诗的精神,那些优美文字背后所蕴含的丰富内涵,几近消亡。
《三字经》讲到这里破破例,不单纯讲《三字经》了,重点谈谈诗,谈谈我对诗的理解。
简单说《三字经》,这本书在谈诗之前,讨论的是易经、尚书、周礼和礼记,也就是说人在了解了自然规律、历史规律、行为规范之后,要去进一步的思考这些规律、规则之后的道理,然后将这些所谓的知识推到一个更高的人文高度,从而能推动人类这个物种向更高的目标迈进。如果说只是了解了规律并能够遵从规则的生活,世间的动物都能做到,如何体现“人”的价值呢。所以说学习也好、学问也罢,到这个程度才能归入到“人是一种高级动物”这个行列,不然的话,仅仅是——一种叫“人”的动物而已,跟“高级”没关系。《三字经》介绍《诗经》说的很简单,只是把大的体例说了——“四诗”都分别是什么。对于《三字经》这样题材的书来讲,能提到这样已经完全可以了,更多更深入的东西,是要看当时的私塾先生能讲到什么程度。
这里先不谈具体哪首诗,先看看当时人对诗的态度,就能窥得诗的真正面貌。别的不说,单从《论语》来看,二十章中几乎章章都提到了《诗经》中的诗,特别是在孔子夸学生的时候。比如第一章中赞赏子贡那段——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一句“始可与言诗已矣!”再明了不过了,学识不到、程度不到,哪里能与之讨论诗,谈也是对牛弹琴,诗中的哲理根本就是讲不明白的,只能靠读诗的人依靠自己的能力去感悟。《论语》当中,好多对话都是这样,孔子对一个学生表示认可的标志就是——“可与言诗矣”。这一点对于我们今天做教育的人,特别是做启蒙教育的人,一定要引起重视。在忙着应对各种考试的同时,一定不能放松了对孩子进行细致观察世界、深入思考现象的引导。
接下来谈一首具体的诗。《三字经》中的“诗”,专指《诗经》。所以借“蒹葭”这首诗来看吧,是大家都熟悉的一首。这里只谈第一段: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一谈到这首诗,所有人都告诉我这是一首爱情诗,描写了一位小伙子对心上人的追求,再多说点意思的话,就是对情景的描写很优美。这些百度上一搜一大堆,我就不多嘴了。谈谈百度上不容易搜到的。
按照“文以载道”的思想,我们来思考一下这首诗中所蕴含的所谓哲理,也就是孔子每每提及的,“始可与言诗已矣”所要“言”的那个东西。这首诗从文字表面看确实是对“伊人”的追求,但是“伊人”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其实诗中最终要讨论的,是人应该如何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如何去实现自己所谓的理想。那个“伊人”就是代表了人类所有美好的追求。一切的美好其实都是隐藏起来的,人生最开始的时候是一片迷茫,所谓“蒹葭苍苍”,都是被芦苇荡这样的天然迷宫所遮蔽了,这还不算完,本来芦苇荡里就很难辨别方向,不容易走出来,再加上“白露为霜”,一片雾气蒙蒙的,又把他笼罩起来了,意境上虽然有一种朦朦胧胧美丽的浪漫。如果接下来那句是——执伊之手,携伊同赏——那就真的好浪漫了,但问题是,目前的状态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两个人分别在这片雾气蒙蒙的芦苇荡两边,你看不到我,我看不到你,更不要提牵手同游了。你说气人不、急人不。可人生就是这样呀,那么多理想,那个梦想,明明知道就在那里,可是怎么去实现?时间表、路线图、方法论所有的事情一团乱麻,到底要怎么去理顺嘛!如果这个时候一不留神操之过急,那么就是“溯洄从之,道阻且长”的结果,一切都没有个头绪,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结果就好比是逆水行舟,永远遇到的都是阻力,而且道路还很漫长,什么时候能到达目的地,不知道,可能永远也到不了。那么应该怎么办呢?最好是“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要到水的另一方去会伊人,至少要把水流的方向,乃至于流速、深浅、有没有漩涡、险滩先搞清楚嘛,然后顺流而下,那个“伊人”就好像在水中央等着自己一样,一下就团聚喽。这个就叫做事半功倍。
这些就是所谓文字背后的东西,是需要自己去感悟的。反正截止到目前,我还没有遇到一个人能这样给我讲讲诗。中国的诗词,绝不仅仅是字面上一吟诵,感觉各种美就算大功告成的。
功夫都在诗外、深意也都隐藏在优美的文字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