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射手的活路（二）
江湖从未有人可以真正地为所欲为，你以为的“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其实，并不存在，面对一些事情你不忍怎么活下去？刘天顺有今时今日这样的身份和地位，难道真的就仅仅凭他的那套独步天下的棍法？
当然不是。
混江湖，不是擂台比武，拼的不仅仅是武功高低，而是你在江湖之上行走，能够给别人带来的东西。江湖这碗饭，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是大家互相给面子才能吃的了、吃的饱、吃的好的。面子要怎么给？你可以说是有容人之量，也可以说是心态宽广，但说穿了不过两个字——妥协。妥协二字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好理解，那么，一字记之曰——忍，总该理解了吧！
心上一把刀，能忍是英豪。刘天顺身为一帮之主，当然可以说是一方豪杰。身为豪杰，自然就有身为豪杰的觉悟，刘天顺心里明白得紧，“八臂金刚门”能在这血雨腥风的江湖上传承四代，除了凭几手独门绝学之外，更多的是扎根在黑白两袋根深蒂固的势力，这股势力在黑白两道上的影响力可以说是强悍非常。陕北军营之中有近两成低级军士是在“八臂金刚门”学过艺的，北方绿林里的各路人马之中也有一小部分人使的是“八臂金刚门”的功夫，那些不记名的徒子徒孙更是数不胜数。有时，江湖地位就那么简单，你能号令的人多，你地位就高些。这样一来，“八臂金刚门”在江湖中的地位，自然是不低。
是以，“八臂金刚门”的面子一定要给，必须得卖，你不给就有人逼着你给，你不卖就有事强迫你卖。刘天顺何等样人？当然懂得委曲求全的道理，若是放在五年前，刘天顺肯定是兴高采烈地卖面子赔笑脸，可今时今日，刘天顺有些犹豫了，“如意帮”这五年做了几单大买卖，谈实力、论身家、比势力，大有后来者居上的意思，既然如此，有些面子已经可以不再给了，像冉罡这样的挑衅，也可以不再容忍。毕竟，你忍了，江湖人就会认为，你弱。你让了，天下人就会觉得你不够强。如此以往，总被江湖前辈们压着一头，如何才能后来者居上，怎么方可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江湖之上解决问题的方法从来不止一种，面对冉罡这样的子弟，你可以选择撕破脸皮地明刀明枪的火拼一场，大不了就是和“八臂金刚门”斗得你死我活，来个两败俱伤。这样一来，十年的艰苦打拼付之东流不说，最坏的下场可能就是战败身死，为了一个世家子弟的虚荣野心，毁了自己的身家，太不划算。可，以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若是忍气吞声，从今以后江湖之上再难立威。
于是，刘天顺选择了另外一种方法，用五百两黄金以“暗花”的形式请个局外人，了断这一桩恩怨，既给了冉罡一个大大的教训，也没有在明面上与“八臂金刚门”撕破脸皮。即使有人怀疑刘天顺，没有确凿证据，也很杀过来难兴师问罪，这便是“暗花”的好处。
“暗花”实在是了结江湖恩怨最好的方式之一，买卖双方根本没有见面的必要，雇主把“暗花”交给信得过的“拼缝儿”，接买卖的到“拼缝儿”那里接活儿，只问时间、地点、事由，本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规矩，充当一下别人的工具。这样的交易模式，给了很多人一条活路，这很多人当中自然包括了走上江湖路的弓箭手们。
“八臂金刚门”在黑白两道之上混迹多年，耳目自然众多，刘天顺前脚放了“暗花”，这边厢后脚就收到了风声，可毕竟刘天顺没有公然宣战，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毕竟没必要为了两个人的私人恩怨把两个帮派裹挟进来。
此事因何而起，“八臂金刚门”的掌门及一众长老心里自然有数，不过凭门派在江湖之中的影响力，强行给刘天顺施压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行走江湖的年头久了，自然明白的道理也比别人多，你家大业大，就得提防树大招风，你比别人强大，就得小心木秀于林，江湖之中太多人想要后来者居上，太多门派惦记后浪推前浪，是以，大门派切忌行事太过分，不可不留余地。
故而，刘天顺不表身份、不留姓名地以“暗花”的方式请“兵”来，“八臂金刚门”就堂而皇之大张旗鼓地用悬赏的方法用“将”挡，你来我往，插招换式。暗地里虽然已经搭进去百余条局外人的性命，双方阵营的人却依旧能坐在同一厢房内喝茶饮酒，谈笑风声，这进展皆因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局外人拿钱入局做事，局内人用钱消灾手不沾血。
本来，事态可以一直这样维持下去，怎奈何江湖变数太多，其中一个变数，是一个“拼缝儿”把刺杀冉罡的买卖，介绍给了一个实力不济杀手。另外一个变数是这个杀手没出两个照面，就被冉罡打碎了天灵盖，留下了一个女儿孤苦无依。最后一个变数，这个孤苦无依的女儿，要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同样要饭的年轻人，并把半个馒头分给了他。
有些人做事，为了赚取黄金万两，有些人做事，为了博得加官进爵，而有些人做事，只为了还半个馒头的恩情。
是以，十日后，傍晚时候，“八臂金刚门”六芯阁内，冉罡正在与自家师弟们一同饮酒嬉闹，突然，一支箭到了。这一箭不偏不倚正中冉罡四师弟手中的酒杯，并将这小小一只酒杯钉在了冉罡身后的墙壁之上。这一箭，技惊四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箭是故意不射人，只射杯子，而这射箭的人，持弓的手，皆非凡品。
为什么说这人、这手，皆非凡品？
你可曾见过，一箭射穿酒杯，而酒杯不碎的？你可曾见过一支箭射入墙里只留箭羽和钉住的酒杯在外？这还都只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八臂金刚门”是什么样的地方？“六芯阁”又是哪般的所在？门人近千，保卫重重，有人竟可以直达内庭，如入无人之境，并且，还大模大样地放了这惊世骇俗的一箭，这人若是凡品？神人得是什么样？（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