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伍德歪着身子,半死不活的举了举手中的酒壶,“来了啊,快过来一起喝,这可是我酿的最后一壶巴塞洛朗姆酒了。”
路尔一脸惨不忍睹,上前一步就把酒壶夺了下来,就差八国语言一起骂了,“您自己身体什么样您自己不知道吗!还喝!”
老伍德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翻,差点儿没翻回来。“小路尔啊,就你啰嗦,人活在世,享受才是最重要的嘛,顾忌那么多干啥。”
华西换了身儿衣服,神清气爽的从柜子后面拿出了一壶酒,仰头灌了一大口,呼一口气,样子看着挺爽的。老伍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华西你个小混蛋!我说我那酒怎么都莫名其妙消失了!原来是你偷喝!”华西压了压刚偶遇人鱼的惊吓,缓了缓神儿,一脸淡定,“好东西都要一起分享的嘛。况且我是要拿东西换你的酒的,接着。”说着他把那几个贝壳扔给了老伍德,老伍德看到这些贝壳整个人都精神了,一骨碌翻了起来,紧紧的抓着这几个贝壳,像是要把它们看出花儿来。
“没错...没错...就是这些...就是它们!”他看着一口接一口喝酒的华西,“你在哪找到这些的?”眼看着老伍德都要感动的哭出来了。华西寒毛直竖,退后几步,“老头儿,别拿那眼神儿看我,这些贝壳确实很罕见,我之前也从未见过,但是今天我只游到了洛洛岛屿附近的海域就看到了。”
老伍德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这五颜六色闪着点点光芒的贝壳,把酒从路尔手里抢过来喝了一大口,缓缓说起了那个久远的故事。
老伍德年轻的时候也住在这破旧的小屋里,很是悠闲。他经常潜进大海里寻找美丽的贝壳,然后拿去镇上贩卖,靠着微薄的收入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再次潜入水中,因为想寻找更加美丽的贝壳,忘记了时间,游了很久很久,直到找到一处全是礁石的海域,当他向更深处游时,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情景,那是一个缓缓游动的身影,发丝缠绕,姿态优美,身形曼妙,如裙?一样的尾鳍闪着五彩斑斓的光。那是一条如梦幻般美丽的人鱼...
老伍德说到这里,眼前就像是再次看到了那尾人鱼一样,“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当时的画面,那实在是太美了...”
路尔没绷住先是放了个屁,然后笑的人仰凳翻,“伍德大叔!您这是哪天梦着的啊!哈哈哈哈哈!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鱼这种生物啊!你说是不是啊华西!哈哈哈哈哈!”
华西在听到老伍德说出这条人鱼后整个人都处于冥想状态,原来这是真的啊,真的有人鱼啊,那我遇到的那头鱼是不是和伍德大叔遇到的是同一头呢?可是听伍德大叔的形容,那应该是个母的?我遇到这条明显就是公的啊,胸前明显只有肌肉,而且战斗力那么强,残忍凶狠,看着完全和曼妙搭不上边儿啊...
华西没有搭理已经笑成傻子的路尔,看着仍在回味那个画面的老伍德,问道:“那头鱼是公的还是母的?”老伍德一巴掌拍上了华西的脑袋,“什么一头!什么公的母的!那是一位无比美丽且优雅的女士!”老伍德又翻了一个大大的差点翻不回来的白眼。
那条美丽的人鱼也注意到了老伍德,她原地转了一圈,朝老伍德游了过来,老伍德已经忘记了害怕,整个人被这缓缓游来的人鱼掳去了心神。她一头浅色长发,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好奇,像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人类,她围着老伍德游了一圈,然后冲着已经呆楞到快失去呼吸的老伍德展开了一抹绝美的微笑,并朝老伍德手中塞了一块彩色的闪着点点光斑的贝壳,转身游向了大海深处。
“那次之后我回到镇上,将贝壳日夜带在身上,却被港口前来贸易的人发现了。我因护着贝壳而失去了一条腿,但我从未后悔过。而现在我竟然能再次看到这些贝壳,我死而无憾了...”老伍德长舒一口气,像是浑身力气都用光了,无力的躺倒在床上,倒真像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了。他紧紧的攥着贝壳,嘴里喃喃道:“她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老伍德像是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看着沉默下来的华西,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华西啊,这间小破屋你就住着吧,你照顾了我这老不死的一个月,太辛苦了,我没什么能感谢你,小屋地窖里还藏着好多酒呢,你都拿去卖了吧。可别最后喝成我这个样子喽!”他嘿嘿笑了两声,目光看向了小窗外面的奔腾大海,眼睛闪着细碎的光,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宁静海域,与最奇妙的生灵偶遇了。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狂风暴雨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波涛汹涌,大海变的凶狠起来,狂吼着像是要吞下这寂静的陆地。
老伍德去世了,走的时候是笑着的。
华西将老伍德与贝壳葬到了一起,看着老伍德嘴角的笑,华西疑惑的想,这段无疾而终的短暂相遇,让老伍德记了一辈子,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华西不懂,他从小到大大部分时间都是独来独往,身边没有人教他什么是爱,所有人都在热衷于杀鲸鱼,采鲸油,卖钱。他恨这种生活模式,恨做这些事的人,恨自己深处的环境。但是他太弱小了,他没办法去阻止这些他恨的事。
于是他开始独自一人下海,游泳,去看安静的海底世界。
他喜欢来回游动的鱼,喜欢把海底点缀的生机盎然的珊瑚丛,喜欢海底懒洋洋来回爬的小虾蟹。想起这些他突然就理解了老伍德的感情,那是对所有生命的热爱。
华西回到小屋,慢悠悠的走进地窖拿了壶略带苦味的朗姆酒喝了一大口,懒散的趴在小窗口看着已恢复平静的大海,心想:如果这一生还有机会能再次遇到那位人鱼先生,那么一定要跟他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