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炒饭分两种。一种是我妈炒的,巨好吃。一种不是我妈炒的,再好吃都没我妈炒的好吃。
说到不好吃,不得不提湖南炒饭。双季稻米,加少许猪油或菜籽油。佐豆芽诸菜,重盐重花椒。米饭味道完全被油盐掩盖,放一匙入口,泥沙俱下。干硬的米粒毫无质感,口味又一股脑的涌到舌根,毫无吃的乐趣可言——可怜湖南美食众多,唯炒饭有些不尽如人意。
说炒饭自然避不开扬州炒饭。去年去扬州,第一件事就是来盘扬州炒饭。和秦淮河水一样,扬州炒饭是素雅的热闹。胡萝卜切丁,辣椒火腿虾仁儿等细细碎碎的也都点缀着这盘山水。其实味道的主旨还是在饭上,这些配料非但没有掩盖掉饭香,反而加了几份鲜嫩。
但要说好吃,还是我妈炒的饭。
东北土肥,夏季不算长,但足够稻米生长。所产大米颗粒饱满,蒸煮出来表面有鲜亮光泽。开锅有香气,锅底的饭干而不糊。唯这样的稻米做成饭,才禁得起炒。
稻米要上好,烹制方式也要配套。小时家中用灶,冬天里灶下烧了火,锅里蒸着饭,煮着菜,饭香四溢。但这绝非最佳,大锅煮饭便胜蒸饭一筹。煮饭锅底一层锅巴,上面的米饭是层层叠叠纷纷扰扰的香。有时塞几根杨树枝在锅底燃着,锅里就咕嘟咕嘟的冒着饭香了,一刻钟便可揭锅。树枝火旺,底下锅巴已经被烤的焦黄。暮云交叠,但别有一番滋味。一点清雅伴焦香,深得吾心。
母亲炒饭很快。大锅大灶,洗了锅后,我蹲在那默默烧柴。母亲把我往屋里轰,嫌我碍事。母亲做事麻利,随便添两把柴,锅便干了。此时放两匙豆油,烧滚。便听厨房里刺啦一声,两个鸡蛋入锅,喷香。不待鸡蛋炒老,捞出放碗里。再加油,及沸,葱花切碎一洒,少许酱油少许花椒,锅里便成热烈。小半盆米饭全部倾入,加柴,火愈大,香愈浓。捏点盐匀匀一洒,翻转两下,再把炒好的蛋放入,再炒两下,得,齐活。出锅后得趁热吃,米饭浑圆饱满,米粒颗颗能分的出来,嚼在嘴里,有韧劲。大块鸡蛋,外脆里嫩。
但要是单这么吃,也有点暴殄天物。炒饭要就着豆腐吃。东北人虽硬气豪放,偏吃菜上,喜欢的是绵软香嫩、浓郁多汁这八个字。吃豆腐也必如此,讲究鲜软滑嫩。早上起了早床,赶紧去捡第一锅出的豆腐。热腾腾的豆腐端回来,母亲的炒饭也差不多好了。拌两块刚出锅的豆腐炒饭里,什么也不加,就大快朵颐。豆腐的绵软遇到炒饭的柔韧加上炒蛋的浓郁,妥了,这一天都妥了。我也算是在吃这事儿上没亏待自己,可吃遍了大江南北。像我妈做的那么好吃的炒饭,少。
这几年虽然是默默吃狗粮的单身狗,但也没误了自己琢磨厨艺。少时以繁复为美,后来渐返璞归真。以前自己个儿做菜,围着围巾,备下诸般佐料。边看着菜谱边在那摆弄,如临大敌。现在想想,这般做菜就没了风趣。到了这会儿,路过报亭随手买本贝太厨房,看看当季的菜,过过眼瘾,真正做的少。
菜做的渐少,但也没碍着自己喜欢煮面。小区里有什么趁手的菜,随便买两三样,一根胡萝卜一根黄瓜一个辣椒加上一把小白菜或者菠菜(老板初时以为我买这么少是用来喂兔子,还再三叮嘱我兔子可不能喂辣椒)。回到窝里,电视打开,吵吵闹闹的。水煮沸,下点面,穿着短裤人字拖,悠然的听电视里讲着毫无用处的废话。也不急,慢慢的煮,煮完抱着碗窝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吃面,让自己个儿那自由而无用的灵魂在氤氲的热气中飘会儿。
就这么一恍惚,还真有点二十年前刚刚上小学时家里味道。
可君子于役,不知其期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