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友记二十八》
作者:柳夏一季
与时间赛跑成了毕业班的师生的座佑铭。
校园里有一条扎眼的红布橫幅标语口号——“高考倒计时X天” 这个“X”是贴上去的,颜色与其它字一样,但字体明显是加粗了。
高考意味着什么,全校师生包括教职人员大家心知肚明,而每个人会有自己面对的方式,也包括学生家庭的参与。
但有一点应该是共通的,那就是人人都是打气手,都是啦啦队的成员,而人人都是迎战者,也都是受气包。
打气其实很简单,难就难在受气。
食堂里的菜油太少、女生没有开水喝、晚上加开的辅导课时教室里的灯泡瓦数太小,后面的人看不清黑板上的字、宿舍里半夜里有某些说梦话的声音超级刺耳,还让不让人睡呀!都列举不完了。
诸如此类问题,小到针鼻子那么大的都是等着要夹的螃蟹,也成了整个玉河中学高考取胜的绊脚石,纸条(二十年前就叫大字报吧)都贴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
更急人的是今年学校正在上马修建新教学楼,已经修到第四层,还有二层就要封顶了。可资金出现了短缺,还望财政拨款那是别作梦了。
之前政府是有预算和专款的,可一开工材料价格垂直长涨,城墙都拦不住。
额外靠得着的资金来源扯起指头都数不出来。向上级主管部门反映情况,领导的苦叫得更响。
说现在国家都在探索新的办学思路,以前全部向上面伸手的作法肯定会革新,让学校自行广开财源,盘活资金,力争让玉河第一栋教学高楼尽快立起来。
真是一个难字将周校长叫苦连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差胳肢窝里生出一只手来搬走这些绊脚了。
尽管周校长在教育战线的领导岗位快二十年了,但这一次从四面八方一齐涌来的挑战,实在太让他意想不到了,用焦头烂额来形容周校长眼下的处境还真是形象逼真。
但是,即使已经到了这个㧓灰不是㧓火也不是的地步,又有谁能保证不再火上浇油出现新的情况呢?
巧就巧在还真冒出来一个再次创建校史纪录的事件——有人在未完工的毛胚房上跳了下来。
一时间,玉河中学像中了邪似的,跳楼事件搅得人心惶惶然,不说上级领导的问责口气有多强硬,只看那些来自学生家长的风言冷语都是瓢泼的大雨。
跳楼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朋友长林。
因为,后来一段相对较长的时间里,我与长林的交流少得可怜,有时候在食堂碰面连话都懒得说了。
我倒是想像往常一样跟他说说心里话,特别是想问问他的怪体练得怎么样了,但又顾忌到会牵涉到翠红,再加上分了科之后,学习上的事很难有共同的话题,便打消了与他答腔的念头。
记得最近一次与他碰面也是在食堂,他排在我右手边的一队,当时我们都举着空饭盆,我注意他,他也注意到了我,但仍然没有说什么,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下,他略微比我站得后一点点,当我欲言又止想叫他一声的时候,就见他用筷子猛然敲在搪瓷饭盆上,“叮叮叮”三下声响,让所有排队打饭的学生人群一时出现了小范围的骚动。
当时没有人在意长林这个突兀的举动。事后有人推测,当初用筷子无故突然敲饭盆制造意外,可能长林就已经出现了神精错乱和幻觉,而跳楼就是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进行的。
四楼本不是很高,但正在修建当中的房子周围地面,坑坑洼洼,钢筋、水泥、沙石等材料横七竖八。
人落下来的地方正是钢筋成捆堆码的位置,结果,肉撞铁,约等于鸡蛋碰石头,所幸长林没有粉身碎骨,但脊椎骨的中间部位来了一个大挪移,也就是说,长林的腰断了。
一口气还在,但下肢从此失去了知觉。
眼看高考在即,再次出现这一绕不开的拦路虎,让周校长欲哭无泪。
长林的家人出动了七大姑八大姨,算是要组团来校门口示威,抬着瘫痪的长林,日夜不撤,无可奈何,既惊动了上面的领导,也惊动了方圆几十里的村村寨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