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家打开快递自提柜,收到了最新一版的《中国摄影》杂志,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惊喜,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这本深爱的杂志之上。
2019年6月,作为摄影系的毕业生,我必须要和自己深爱的校园告别,而在此之前的最后一份作业,是拍摄毕业作品。当看到选题的那一刻,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故乡与他乡”,对于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我有多大的眷恋,就有多深的疏离。
下文中,将是我这份关于故乡的影像。
平遥古城高铁站附近的工厂冒着浓烟。
这是我2018年寒假期间的第一次出行,迎接我的是冬日浓烈的雾霾,遍地谋生的黑车司机,车窗上被雨刷刮开的厚厚的尘土,以及这一切给予我的强烈的归属感。
冬日的黄土高坡,以及母亲的回眸一笑。
今年是爸爸妈妈结婚25周年,为父母在黄土高坡上拍一组婚纱照是我的心愿。父母亦对此次拍摄十分重视,因为家中早年开照相馆,所以还留着很多90年代流行的婚纱款式,拍照那天,爸爸拿出了压在箱底的一件件婚纱为妈妈试,妈妈开心的像个小女孩。
和在病中的姑夫坐在炕上聊天。
山西还有很多小县城的人家中都盘了土炕,土炕可以用来吃饭睡觉,也是招待客人的一席之地,有时候亲朋好友坐在炕上聊天,一聊就是一下午。
和阿惠来到她曾经生活的地方,这里已经被拆迁,可正是因为拆迁,这里的居民也获得了一笔赔偿金。
荒地上飘过来很多泡泡。
姑姑坐在床边看贴满照片的镜子,照片里孩子还小,她还年轻。
侄子爬上院里的树玩耍。
我曾经在书里看到过一句话:“九岁的男孩长在树上。”
哥哥嫂嫂家中有三个孩子,平时工作太忙,将小儿子寄养在村里。伯父,伯母,侄子,三个人构成了日常生活。
某个清晨站在马路中央的清洁工人。
十八线小县城始终处于一种无序的混乱中,红绿灯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即使在这个时代,这里依然生活着很多没有怎么接受过教育的人,社会气息很浓,生活气息很浓,文明气息却很少。
父亲站在杏花树丛中回头的一瞬间。
拍摄的第三个阶段,父亲全程陪同我完成毕业作品。父亲说他曾在少年时期,将这一片的沟壑都跑遍了。拍摄这张照片时,父亲带我去看横穿黄土高原的高速公路。
看电视看到睡着的弟弟。
和父亲在乡间小路散步,偶遇父亲的朋友,他的工作是剪树枝,天黑之前还能再剪几个。
月亮从山坡上升起来。
美辰和她即将被拆迁的老房子。
初中同学在平遥古城站合影留念。
阿姨隔着护栏看奔涌的黄河。
这张照片拍摄于山西壶口瀑布景区,景区内的流水汹涌澎湃,为了防止出危险,瀑布与人群隔着一层护栏,拍摄时,我注意到这个阿姨隔栏望了黄河很久,很久......
2018除夕-2019春节交接之际,我一个人爬到楼顶看满城烟花。
阿惠的新家所在的小区,她在某个下午坐在保安处的凳子上发呆的一瞬间。
春节期间路边放烟花的男孩。
美辰已经在这个地方生活了21年,她说她爱这里,不知房子拆迁后是否还会留在这个城市。
20张照片分为五组,每四张为一组,每组第一张为风景,其余为人物。
(以上就是关于《H₂O 》的全部照片)
关于山西,我还想说——
回顾自己的成长,是一个与故乡渐行渐远的过程,从黄土高原到江南小城,从黄河流域到长江流域,每当回头看,内心都交杂着感动与哀愁。出生在20世纪末的我,童年在一个山西小城中度过,那时夏天还没有空调,冬天也只有热炕,很多东西都单调,很多愿望都遥远,可正是那段日子构成了我生命中最为难忘的岁月。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十二岁以前的日子,是悠长而美好的。
当然,就和绝大多数人对山西的印象吻合,那片仿佛存在于地球边缘的土地上,滞留着缓慢的岁月与永远赶不上时髦的艳俗,就像闪着波光的河水永远浑浊,大地上的万物都蒙着一层黄土。生活在这里的大多数认为生命是用来消磨的,一边遗憾,一边浪费,生之常态。岁月累计,时光匆匆,他们永远无法分清梦境与记忆的边界,却还想要在生活的夹缝里找到一点年轻的味道,失望着努力,怀旧着寻找。
我离开老家很久了,有时一年也就回去两三次,对于故乡的疏离是我说不出口的隐隐作痛。直到中学期间接触到贾樟柯的电影,不经意之间就热泪盈眶。我从来不从视听语言和叙事技巧去评价贾樟柯,因为他的影片对我来说永远是一种归宿。十八线大城小镇也就那样,朴素着热烈,落后着时尚。
那些消失在二十一世纪初街头文化,曾经真实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比如长着三棵树的黄土高坡,城乡交界处矗立的煤矿,土色洪水淹没的小桥,骑着自行车吹口哨的午后,还有普通话并不流行的弄堂。
重回故乡拍摄一直是我的愿望,借此次拍摄毕业作品之机,也算去完成一个多年的愿望。这组作品的意义就在于重温成长过程,不忘初心,再次寻找自己的根,最终也将把它当做一个小礼物,送给自己、送给亲人、送给家乡。
我的家乡在山西的一个小县城里,位于黄土高坡的一隅,盛产煤矿,冬天暖气一烧,雾霾就紧随而来。我的记忆中路边的沟渠里一直堆满垃圾,很多空旷的大地也布满灰尘。这是一片相当干燥的土地,却孕育了我如水般的童年记忆。也正因为如此,此次的作品,我起名为《H₂O 》,H₂O 是水的化学方程式,这片土地放眼望去一片贫瘠,皮肤直接接触的也是干燥的空气,可它对于我,就如水对于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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