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第二次踏进立案大厅。
寄存柜“咔哒”一声弹开,露出“44”号储物格。她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属门上停顿了一瞬,这个数字在她心里打了个结。她赶紧在心里连呸三声,像是要吐掉什么不祥的东西。
其实从昨晚开始,这种不安就如影随形。穿什么颜色的外套、背哪只包、从哪个门进出,都被她赋予了特殊意义。仿佛通过这些细枝末节的把控,就能左右那个她无法掌控的结果。
今天的两个服务窗口,是两位中年女性在坐阵。左边那位似乎经常性地眉头紧锁,提问很多,退回的材料不少;右边那位戴着口罩,似乎喜欢站着办公,很少坐下,还频繁进出后面的办公室。见此情形,苏珊不由怀念起上次那个利落的年轻姑娘——材料递完,人还没到家,审核通过的短信就到了。
取号机吐出的是21号。大厅的工作人员主动询问是否需要换号,这让她颇感意外。连续换了两次,19号,最后定格在16号。这两个数字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6顺9久,都是好兆头。意识到自己又在迷信,她无奈地笑了笑。
在等待无聊的间隙,她随手在论坛发问:“人在什么情况下会特别迷信?”
三分钟后,一条回复跳出来:“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
这八个字像一记轻锤,敲在她心上。
“16号,请到1号窗口。”
正是那个戴口罩的窗口。询问比上次详细,但苏珊准备充分,对答如流。就在打出受理单的瞬间,工作人员突然起身离开,只留给她一个匆忙的背影。
过来顶岗的年轻女孩爱莫能助地坐着。苏珊只好自己操作手机上传材料。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耳边传来其他办事人的抱怨:“昨天交的材料,怎么现在还没审核?”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来了位看似主管的女士。在她的指示下,新来的工作人员重新审核了材料。
“这类维权案件我们不能收。”女孩的话让苏珊心头一紧。
“可以收的,”她努力保持镇定,“贵院已经有几十个类似判例了。我还是起诉得晚的。”
女孩在电脑前查阅片刻,屏幕上滚动的数据似乎证实了苏珊的说法。
“材料先收下,”女孩最终说,“但线上审核还需要那位老师确认。”
苏珊点点头,收拾东西离开。
走出大厅,久违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回头望了望那座庄重的建筑,忽然明白了论坛上那个答案的深意。
人在确信理性与努力都已穷尽时,便会向神秘寻求最后的依傍——那不是怯懦,而是在无边不确定性中,人类本能想要抓住的一片浮木。
今天的顺利,是另一种形式的顺利。材料递上去了,希望也递上去了。剩下的,就是等待。而等待本身,何尝不是对命运的另一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