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可能是脑子进水泥了,才会在卡着上班的点儿举个冰淇淋进写字楼的电梯,可谁让我吃完午饭回来发现楼下网红冰淇淋店竟然只有两个人在排队!
不买多可惜,要知道第一次我吃到她家抹茶奥利奥甜筒时是多么惊为天人,除了平均超过一小时的排队时间太过可观,真的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可剁手一时爽,眼看午休时间就到了,我把冰淇淋拿在手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好好品尝我的“小可爱”,又实在舍不得这么丢了,就想偷偷带到楼上吃。
特么谁知道,就在我上电梯之后,不知那家公司有活动还是怎么的,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涌进来一大波的人,直接给我挤到角落里。挤到角落里也就算了,您倒是留意点儿诶,我这还举着一个生人勿进的冰淇淋呢,鬼知道我现在有多后悔,偶尔迟到就迟到呗,现在感觉手里拿的不是冰淇淋,是定时炸弹啊!
可偏偏就有人爱往枪口上撞,好容易挨到上完了人,电梯都已经在运行了,一个背对我的胖大叔非得调整一下他的站位,胳膊一扭,直接朝我这边打过来。我“啊”的一声都来不及叫出来,心里想着“叫你贪吃!冰淇淋糊一身是躲不了了。”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是谁,直接把我扯到他跟前儿,脚下没有地,下意识就踩在他的鞋子上,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跟他就只有一只冰淇淋的距离,面对面。
后来我才知道,常靖中是楼上传媒公司的创意总监,楼上楼下好几个公司女职员心里的完美男神、幻想对象。可惜了,已婚,一女。
02
过了很久,我还记得他身上木质调香水混合烟草的味道,他衬衣袖扣的样式,甚至是西装面料的质感和纹路。他比我高出许多,当时电梯里人又挤,我并没有机会去仔细端详他的面容,只记得一双剑眉,直直的鼻梁……
下电梯的时候,我低声讲了声谢谢,不知道他听到没有,因为他只跟我说:“小心点,冰淇淋要化了。”声音也好听,像,像晚间情感电台主播,特man还特有磁性。
据公司的花痴同桌讲,我是面带桃花回来的,冰淇淋滴滴答答流了一手都不知道。常靖中的消息就是我从她那儿打听来的,我一问说楼上是不是有一个185往上的帅哥,她连照片都从手机里翻出来了,嘚啵嘚啵连长相带业务以至于性格夸了一大堆。
可我盯着看得时候,她就陡然敲我头告诉我,“别想啦!这么好的男人,都是别人家的啦!看不出来吧,这小哥,三十八了,女儿都读幼儿园啦!”
我愣了一会儿,没说话,可还是偷偷上他们公司的网站看他的信息和介绍,叹口气:“这样的青年才俊,人还这么nice,家成业就,真真是没天理。”
我以为这件事到这儿就结束了,虽然也有点心不甘,这么完美的帅哥,才见到,就被宣判没机会了。可偏偏又给我遇到他,那天晚上我加班赶稿子,是公司最后一个走的,整栋楼都没什么人了,可电梯一打开,没有旁人,只有一个常靖中。
“冰激凌姑娘,你喜欢张爱玲啊?”他竟然先搭话!他竟然记得我!许是我多心了,声音不似初见时清澈,似有些落寞,不然就是累的。
就这么一句话,已经足够我心里的小鹿撞得疯狂,我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因为我手里拿了本《小团圆》,稳稳心神,电梯大概走了五层楼的时间之后,我回答:“更喜欢胡兰成,喜欢看他粉饰太平,揣着明白装糊涂,难怪聪明乖觉如张爱玲也着他的道。”
是我的错觉么?我觉得他在撩我。就算我不承认,你大概也看得出来,我还回撩了一把。那天是他送我回住处的,路上他问我,是不是做文案的,还加了我的联系方式,说以后可以帮我接私活。
03
没错,我接受了一个有夫之妇明目张胆的撩骚,可他就是我喜欢的那一挂啊——难以界定,本职工作之外,有广泛的兴趣和爱好,健身、写诗、临帖、弹琴、会四种外语,还一秒钟get到我“喜欢胡兰成”是不拒绝他的意思……
可以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一日,夫复何求?结没结婚重要么?我不想讳言,我就是爱上他,我知道不道德,可是,我又不求他为我抛弃妻子,我是一个不求名份不求钱财只贪恋这个人本身的小三。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大无畏”——牺牲的是自己。
我们在一起,有时话很多,有时话又很少。在我面前,他也并不避谈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像所有的父亲一样,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上天最大的礼物;关于妻子,他也没有吐槽,只说她是雷厉风行的急诊医生,两个人总是“相对无言”,家不像家,婚姻似一场“非暴力不合作”的私家游行。
我问他,“那你一定好多红颜知己咯?怎么看得上我这样四体不全好吃懒做的的黄毛丫头?”他笑笑,塞洗好的樱桃在我嘴里,道:“没见过你这么馋的人,又不是小孩子,还对一个冰激凌有这么深的执念;看着天真,撩汉技能满分,‘喜欢胡兰成’,呵,被很多人撩过,没有一个比你段位高。”
我们就这样胡天胡地纠缠着,瞒着周围所有人,排很久的队,去吃我爱吃的抹茶奥利奥甜筒,只不过不敢在楼下那家;我看过他从小到大的相册、日记以至诗文。他说我是唯一一个看懂他诗的人,学院派新诗难懂,因为典故分散,古今中外都有,这说明我俩的阅读结构很相似。
我们在一起很快乐,只不过,从来不提未来。
04
偶尔也会被同事,特别是花痴同桌,问最近意气风发,一定撞桃花!可我也只能笑笑,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特别感受到和常靖中这段关系里不道德的一面——不管在这段关系里我们俩有多自在、多般配、多少说不完的话,它都见不得光。
“靖中,有时候我觉得我错了,我是不是亲手把我的清白男神变成出轨渣男了?”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他。
“渣的是我,你还是好的,不需要自责。”他会抱过我,贴着我的耳朵讲安慰的话,可从来不提为了我抛妻弃子的话。
“你会不会有负罪感?”我还是坚持。
“不聊这些了好不好,好不容易在一起一会儿……”他在回避问题了,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他大概怕了,怕我会要挟他离婚或者怎样。但那不是我,第二天一早要分手那个才是我。
他说,可惜再也不会遇到我这样的人了,如果先遇到的人是我多好。可我知道,他从未想过为了我放弃娇妻稚女。我只是锦上添花,有这一朵好,没这一朵,也不会怎么样,我毕竟不能这样没名没份混一辈子。
毕竟在一起那么久,还是会颓丧,我也知道,可能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精神和肉体高度契合的伴侣。可惜,他是有妇之夫,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给予我后半生幸福和安稳的有妇之夫。
后来,我们在电梯里都很难碰到,大概是他躲我吧,怕我准备用分手要挟他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反正见面也是尴尬,不如不见。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那天是个周末,我又在商场排我的抹茶奥利奥甜筒——我是一个隐秘的失恋者,连大哭的权力都没有,只能把悲伤溺毙在甜品里!
没想到刚拿到手,一转身就看到他,和另一个看起就精明强干的女人,牵着一个叽叽喳喳的小女孩。他们一家三口,远远看着不似吾等碌碌风尘中人,简直是不能再幸福完美。可我知道,这件华服背后,也是千疮百孔。
我大概是呆了太久,等我再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到了眼前,因为常靖中家的小公主非要吃冰激凌,她妈一脸拒绝,好像这里卖的不是冰激凌,是流行性病菌。常靖中瞥我一眼,没有讲话。我低头笑了笑——他装作不认识我。
“姐姐你要赶快吃哦,不然冰淇淋要哭了。”他家小公主竟然跟我搭话了,她叫我姐姐,我很开心——大概因为我非工作日皆是“粗缯大布裹生涯”白T和牛仔短裤,每年入一打。以前靖中会讲这样正好,夸人只能用这半句,后半句的意思太透,说出来反倒没意思。
我还是楞在原地,没有讲话,常靖中似乎被他自己生的宝贝女儿的话震惊到了——也许是想起了第一次见我时,他自己的那句:“冰淇淋要化了。”
踩着细高跟的女人似看出我们俩之间奇怪的张力,牵着女儿走了,常靖中也跟着。我跟他们一个个,擦肩而过,话也说不出,步也迈不动,塞一口半融的甜筒在口里,眼泪就刷地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