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前还阳光明媚,突然雷声大作,乌云集结,下了暴雨。“我出门了。”随即就是门合上的巨响,曾象总在下雨的时候出门,这已经成了习惯,妈妈也就不以为意了,毕竟难得出门,怎么都是好的。
曾象长得高挑,穿着雨靴不觉笨重反而充满时尚感,再加上难得出门的欢愉,打着伞不管雨多大,都是别样的风景。不过下着雨,裤腿都顾不上,谁还有闲工夫去看曾象的风景。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迅猛,去得迅猛,给城市来一次大降温之后便收场。不过其实留下的小雨才是曾象喜欢的。曾象喜欢微风吹来,轻轻撩动发丝合着雨点拍打到脸上,吸一口暴雨侵袭后特有的杂着灰、植物和泥土的气味,迈大步地走,偶尔闭上眼睛。不过曾象最喜欢的还是偶尔回头往后看,头发飞起来,像是见到了老朋友扬起嘴角时的感觉。总觉得这是某个法国电影的样子,不过其实从来都没有人在身后招呼,曾象只是自己幻想着而已。不知道出租车用法语怎么说,不然曾象很想在路边,轻迈右脚,踮着左脚后跟,优雅地抬起右手点点手指招呼下一辆车。既然不能如此,曾象觉得还是走过去比较好。不能说出中文打破了这电影原本该有的样子。
曾象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不喜欢下雨的,爸妈不准找小同学们玩,不能跑跑跳跳.打着伞行动不便碍手碍脚的,虽然自己不在意鞋子湿了脚冰会感冒,但是妈妈会很讨厌洗鞋子吧。不过长大了就只有下雨时出门感觉自在得多,各种各样的伞显示出主人不同的个性。但是不管怎样,伞都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只注意得到自己伞下的小空间。不会像晴日里都睁着大眼睛,寻觅这城市里与自己无关却津津乐道的八卦故事。雨天里,不管梳了怎样的发型,穿了怎样潮流的衣服,画了多么恰到好处的妆容。大家都一样,躲在伞里,避免成为落汤鸡。
曾象走进了市里最大的书店。果然,因为下雨,人很少。曾象几乎每天都呆在家里,或者跟爸妈去冷门的地方旅游。所以需要为自己的生活找些可以慰藉的寄托。
刚休学的时候打游戏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好玩的游戏就这么几款,其他的不过都是模仿,上学的时候偷着玩电脑似乎又无穷的乐趣,等到真的每天都玩的时候,很快就恶心想吐了。曾象过去有很多朋友,但是已经没有联系的必要了,他们总会好奇地问为什么休学?为什么不找他们玩?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一定要问自己理由呢?拥有秘密并不是什么多么了不得的事。
曾象想弄清自己的秘密,网络上搜寻的话,总是会被奇怪的图片,骇人听闻的说法吓到。家里偶尔来的客人只会跟爸妈遮遮掩掩地说些自己听不懂的东西。后来发现书比较值得信任,所以下了雨出门,书店就成了第一选择。
夏天的雨很快就会被晴日赶走,曾象快速的选好了书,便回家了。
家里来了客人。推开门,看到不熟悉的鞋子就知道了。曾象径直回了房间。他们来了,不会有什么好事。这才多久,又来打破平静,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为什么一定要逼自己。就这样有什么不好,就一定要改变吗。把头埋在枕头里,闭紧眼睛,握紧拳头,怎么都想不明白。
“曾象,我跟爸爸已经问了很多家医院,还有很多生物学界的朋友了。我们明天再去医院看看好不好?”妈妈拉开被子,眼神里充满着不容置否的关怀。
“我不想去。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我就喜欢现在这个样子。”
“但是,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出门,等我和爸爸走了,你怎么照顾自己?我们总要给你未来的可能啊。”
“我下雨的时候就能出门了。其实晴天也可以出门,根本没有谁会注意我,他们都看着自己,哪里会关心我。我可以做网上的工作,我养得活自己。”
“那怎么结婚呢,总要有个伴啊。医生说了,你这种情况要是不介入的话,很容易生病,没人照顾你,怎么能行。”
“我不用……”曾象正准备接着说,却被爸爸怒吼的声音打断。
他冲进房间,指着大吼:“你不用你不用,你看你,好好的男子汉,弄成什么样了,我生你下来是让你整天呆在家里的吗?留着个长头发,还穿短裙。学不能上了,还想做网上的工作。我们曾家是这样的吗?连个硕士都读不到。当男生有什么不好,还盼着你给我们传宗接代呢,你就要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爸,我现在这样就是你生的。你还怪我。你嫌我丢脸,当初刚生我下来的时候,干嘛不掐死我,还做什么手术。想要儿子的是你,不是我。我现在就想做女人。”
“他爸,别说了。象象,当初医生说你的生殖表现更倾向女性,爸爸还是决定帮你选男性性别。可这也是为你考虑,等你进了社会,男人总是会方便些,这对你以后的生活来说更容易些。没想到现在激素紊乱,唉,就算现在你想做女人,那也得做手术才行啊。现在这样,”她叹了口气,“怎么都不好。”
“我不要,为什么一定要再做手术。这就是我的身体,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不像她或者不像他,我就不是正常人吗。”
曾象冲出家门。外面阳光正好。没有打伞,好久不见的太阳,Ta适应了很久才睁开眼睛。
小孩追着狗儿跑,奶奶追着小孩跑;情侣散着步,眼里只看到彼此。“对不起,美女。”一个上班族撞到ta,回头随意一答就匆忙离去了。
“帮我把头发剪了。”曾象坐在理发店。抬头看到自己的喉结。
不管是长发还是短发,不是男人或是女人,曾象就是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