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二十岁生日时,在给我们的书信中写到:“二十岁的那天,我睁开了眼睛,窗外是淡淡的阳光和黄绿相间的油菜花,所有可见的都成了可爱可颂的。我穿上妈妈那件小蓝褂子像往常一样去上课。……二十岁,最该思念的人应该是你们。我想要郑重感谢一下你们,成就这个“我”,不够漂亮,不够卓越,但能让我自信地走在自己热爱的道路上,能让很多人接受我喜欢我……”
读完女儿的信,我的心胸涨满了快慰和幸福。读着,体味着,我感悟了人生的美丽。
那件小蓝褂子是我年轻的时候,女儿她爸送给我的衣服,我也曾穿着它在阳光下神采飞扬的走过。如今女儿穿上了,长成我年轻时候的模样了,母女之间完成了青春和美丽的交接。
“不够漂亮”的女儿其实从小到大都是“漂亮的”女孩。皮肤白净,发质略卷,两弯眉下眼眸清澈如水。当然,她有一段时间她长的很“茂盛”以至身材有些“圆”,稍短了些。这让她让我都紧张了一阵。现在的女儿,亭亭玉立,转眼幻成红唇含萧的模样。
女儿成长的点点滴滴就是一个纯真、透明、美好的童话世界。
女儿活泼聪颖,不属文静之类的女孩。尚在摇窝里就好掰过脚往嘴里咬。几个月大的时候,抱着她上街她老是吸吮着手指头不消停的扭动身子歪着脑袋左左右右看这看那的,让你一个累的。稍大能走了,带她上街还是一件吃力的活。她从不好好的走路,对什么都好研究。街上的大树小树好多呀,她要绕着看个遍,学着树的姿势做动作,告诉我“这树在做操呢”。
外婆家墙上破了一个小洞,“洞里有什么呀”?每次到外婆家,她就趴上沙发去看洞,硬是被她以手指无数次的“研究”“成果”为一个大洞。
她2岁多了,自家里有面大镜子,装在1米5高的老式五屉柜上方的墙壁上,因为她吵,为哄她常带她去照镜子。她照了镜子后,问了我很多遍“为什么里面还有一个天天,怎么不出来?”小孩子的傻问题,我没法回答。好长一段时间,她不再问我,我忘记这事了,我忙我的家务,也以为她忘记这事了。她不再缠我。她好象很忙,搬个小凳,先是爬上五屉柜旁的沙发,再踩着沙发的扶手爬上柜子,爬上爬下干些什么,我不得而知。
终于有一天,我在厨房听到一声巨响,吓得我一个箭步冲进房去,见大镜子打了下来已成粉碎,女儿手里捏着颗钉子,站在破碎的镜子边,刚从柜子上爬下。原来,她一直在镜子前契而不舍的摇固定镜子的钉子,不知道她摇了好多天,四棵钉子居然被她全摇松拔出。幸运的是镜子竟然是在她拔出最后一棵钉子后,等她安全爬到地上才轰然垮下的,让我一个后怕呀……可她安然无恙、毫无惧色的捏着棵钉子还淡定的、傻笑的问我:“镜子里的天天呢?”
女儿性情开朗,是性情中人。从小就爱笑,笑的时候声很脆,咯咯咯的,一点也不淑女,但你的心情会被她的笑声感染很灿烂。她还爱哭,而她爹又特别不喜欢小孩哭,便喝斥着让她别哭,她会很郑重地停下哭声告诉他:“我不哭不舒服……”说完,接着她继续哭。
在几个堂表姐兄弟中,她是最调皮最富有“造反精神”的孩子。家中若有什么让她感兴趣的玩意儿,她一准要“抚摸”到东西散架。大人吓唬她要把她关到黑屋子里,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通话:“黑屋子里有猫,猫吃老鼠,老鼠吃药,我都不怕”,她那神闲气定的样子,让人奈何不得,关她确实没用。
她还是开心果,她喜欢她的细姑。常去细姑工作的地方玩。细姑在一家工厂的政工部门工作。政工部门原本是很严肃的地方,可她去了,经过书记或者厂长的办公室,她会进去走到他们的跟前握他们的手,奶声奶气的说“书记,你好呀……厂长,你好啊”。比大人还大人一样的举动让严肃的地方笑成一片,自然,她成了细姑厂里受欢迎的小“领导”。
女儿还很善良。俗语说“女儿好,女儿好,女儿是妈的小棉袄”。我的这个小棉袄呀,贴着我还真暖心。我家隔我上班的地方路很远,幼儿园在我上班的厂里,上班交通靠骑单车,她两岁多的时候,我就把她放在我的单车后的竹篮里,随我上下班。夏天驮着她顶着个大太阳走,她会低声的唤我:“妈妈,太阳晒得你的脑袋痛吗?”其实她自己已晒得小脑门满是汗珠子。
一个冬天大雨滂沱的早晨,我仍然要骑自行车载着她去赶班。在公路的下坡处,右单车道上遇一位一个横着挑担的农夫,左是公路中央,有一辆货车正在驶来。我心慌不知怎样躲避,忙乱中撞到路墩,人仰车翻,女儿摔出了车篮,霎那间我只感觉天都塌下来了,我的……我的女儿呢?我赶忙从雨水中爬起来找女儿,真是老天保佑,女儿是摔在挑担农夫跟前,而没有摔到汽车疾驶的路中央,我抱起她,小小的孩子她没有哭,却对我说“妈妈,你摔痛了吗?”女儿呢喃的话语,让我感动得泪水和着雨水哗哗的流….. 女儿才两岁半,就会关爱人了,足见她的天性善良。
孩提时的女儿与爸爸在一起的时间较少。夫君先是北上央美求学,后停薪留职西去新疆,南下广州,有几年间都出门在外。加上夫君严肃的外表,女儿很少在爸爸面前撒娇。但她对她爸爸的热爱甚过爱我。那些年,女儿最期盼着下雪,因为只在下雪的时候,她爸爸才会回家过年。
回到家来,她的爸爸,不会溺爱她,而是带她一起看书、教她学习书法,潜移默化中,给了女儿艺术的启蒙,也给了女儿深沉的父爱。女孩子拥有一个好父亲,是天赐的财富,胜过一切奢侈品。
春暖花开,夫君又要走了,女儿不吵,也不闹,只是眼泪汪汪的表现出少有的文静。夫君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女儿从幼儿园回来,总是要先扑到床前把脸埋到床单上去闻,说上面有爸爸的气味。一次夫君走前因攀高拨钟,搬凳踩上了脚印,女儿视脚印为宝,捍卫着不准我擦去,“这是爸爸的脚印,不准擦”。于是这条留下夫君脚印的凳子原封不动的留了两个多月。
她受她父亲的影响,爱好古玩。有一段时间她常跟她爹去“窜乡”看古玩。一次,和她爹一起到乡下淘宝,不幸被“法盲”的乡下派出所人员当作文物贩子逮住扣了一天一晚,平生当了一回“在押人犯”, 人犯时年六岁。可经过那一回,她的“古玩”兴趣更深,鉴赏能力也日益长进。
上学了,阳光的她,没有一般女孩的扭捏和“意怪”,因而小朋友很多,也深得老师的喜爱。每一期她都会拿回各种奖状,证书;她学弹钢琴;她练习书法;她的作文总是被老师画上一道道红杠,在班上宣读。学校演讲、节目主持,她都是主角;她能用英语演出童话剧《白雪公主》。每一次我去参加家长会,老师对她优秀表现的赞赏都会让我“沾沾自喜”,“虚荣心”由此得到极大的满足。
她依然很调皮,会像男孩一样乐于探险去爬没有路的山;会弄得泥一身水一身的回来;她爱收藏我们大人看来很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她特爱小动物,小鸟、小兔、小猫甚至小老鼠都是她的玩伴,小狗更是她的最爱,我们家前前后后喂养过五条狗都是因为她的喜爱。因为爱狗,她从小到大拒绝吃狗肉。
她在长大。中学中的一段时期,她突然像个“坏小孩”,让我对她感到很陌生。那一段时间,她喜欢进“网吧”;拿回了数学不及格的试卷;喜欢和我拧着吵架,喜欢穿让我看着很另类的那长长大大的男孩球衣;“坏”的代价是初升高的考试遭到“滑铁卢”。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孩子“叛逆期”,是一个人在青春发育期最迷惘、最青涩、最莽撞、最脆弱的阶段,嗨,在女儿最需要理解和引导的时候,我这个当妈的竟然没能懂得和理解女儿。
小小的坏了一段时期,夫君及时回家进行了拨乱反正,女儿从阴影中调整航向,回归到“乖乖女”的位置。女儿逐步走向健康,走向成熟,她依然如她儿时那样清纯、温良、大度、活泼。 她爱上了她父亲的行当——艺术,由此走进中国美术学院,圆了她的大学梦。之后,她被保送继续读研,还作为交换生,选送去德国斯图加特大学交流学习。
从结束中学的学习,女儿拍打着稚嫩的翅膀,从父母的羽翼下飞了出去,在艺术创作的天空下,放飞了她的梦想,我们也放飞了牵挂。她“自信地走在自己热爱的道路上,让很多人接受和喜欢……”
女儿已经长大,也在一点一点的远离我们的视线,她是怎样学习,怎样生活,生活片段我不能完整的记录了,于是,她的书信成为我们最心爱的收藏。从她每学期写回的书信中我们感受到女儿的思想的深度和生活的快乐。女儿有了属于她的事业,她的思想和才学远远超过了“长着小脑袋的妈妈”,(我们家就我的脑袋小一号,于是她称我“长着小脑袋的妈妈”)这让我为此欢欣。还有她生活的快乐也让她的父亲和母亲感到快乐。浓浓的亲情环绕、温暖着我们的家,我们得意创作了一件成功的作品,她也是生命永恒价值的魅力。
我这一生最至善至美的幸福就是作了女儿天天的母亲。女儿让我体验了生命的奇缘,也成长了我的母爱。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女儿长大了,女儿要出嫁了,她有了她喜欢的爱人,有她倾心的小家。祝福女儿,祝福女婿,珍惜你们的缘分,经营好你们的家,你们永远的幸福就是老爸老妈最大的心愿。